雷達財經出品 文|張凱旌 編|深海
3月22日，號稱“中國在線職業教育的先行者”，擁有超1300萬註冊用户，超1700門課程的萬門大學突然“人間蒸發”了。
繳費學員們退費無門、供應商款項存在拖欠、員工工資未發、社保停繳，一夜之間，幾乎所有與萬門大學有關的人都在尋找創始人兼CEO童哲的下落。這位“校長”在微博擁有54.7萬粉絲，還曾是知乎中的一名活躍“大V”，共進行了229個回答、發表了726個想法，但現在萬門大學的辦公地址，早已人去樓空。童哲本人，也已失聯。
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下半年，萬門大學還曾開設“獎學金班”。該項目的亮點是，無論此前是否是萬門的VIP學員都可報名，如果達成3600小時學習時長後可返現。如今該項目成了學員們控訴“割韭菜”的重災區。
雷達財經注意到，網絡中在聲討萬門大學的同時，也有不少對童哲本人的議論。這位出身北大的萬門大學“校長”，學習履歷可謂輝煌，其降低中國教育門檻的願景，也引來了眾多擁躉。但在失聯後，其卻與炒房、欺詐等詞聯繫在了一起。
萬門大學跑路引發集體投訴
資料顯示，萬門大學的前身是童哲在人人網上創建的一個名為“萬門大學”的公共主頁，起初這個主頁用來發布童哲收集的大學課程資料，2014年獲得人人公司200萬美元融資後，萬門大學成為獨立網站，自此走上了在線教育機構之路。
目前，萬門大學主要經營職業考試、經濟金融、IT與互聯網等成人教育方面的課程。
不過，與其他在線教育機構不同的是，萬門大學主要靠售賣會員服務賺取收入。其VIP會員分為一年VIP、終身VIP兩種選擇，可瀏覽全站內容，價格分別為6498元、21999元。官網顯示，截至2021年8月，已有近30000名終身學習者加入。
3月22日，萬門大學被傳跑路。其用户和員工發現，一覺醒來，公司運營的App無法登陸，蘋果商店也無法搜到，就連收費用户的VIP羣也全部被解散。
另據2018年成為萬門大學終身VIP的奕可（化名）向雷達財經反映，23日還能正常觀看的課程和官網，至24日也已全部無法打開。
事發後，學員們組建起了龐大的維權隊伍。有報道稱，萬門教育學員眾多，單是VIP羣 就建了上百個，累計學員數量可達4萬人，而截至3月22日下午5時許，登記維權的學員就已超3000名。
此外，在黑貓投訴平台中，也有學員發起集體投訴。這項發佈於3月22日14時的投訴，截至發稿投訴量達1360條。
而該項集體投訴的發起人，正是參與了“獎學金班”的學員。
2021年下半年，萬門客服借“達成3600小時學習時長後可返現”的噱頭，開始推介這一新項目。據瞭解，非VIP學員報名費為19999元；如果是終身VIP學員，報名費是9999元，達成後除了這次的報名費，還退還之前報名終身VIP的學費。
央視財經從學員羣瞭解到，目前已有約32000人加入了這項活動。
奕可表示，自己雖然沒有參加這個活動，但其所在的羣內曾對活動有過討論。
“推出時機是國家大力整治課後培訓的時候，其實看到這個活動，當時大家第一時間流露出來的都是對萬門經營的擔心。”
還有學員為此算了一筆賬，3600小時只要每天連續掛機24小時，掛滿150天就可以獲得此前的學費。事實上，可以24小時播放一度成了童哲和“小萬君”宣傳時強調的點。
但在交費後，萬門大學卻換了口徑。有學員透露，入坑後，為了防止有人掛機，App開啓了防沉迷系統，學習時長超20個小時就會被判作弊，賬號也只限初始註冊人使用，否則會被封號。
也有投訴學員表示，萬門大學曾多次修改活動規則。“一會宣稱真實看課，一會説要限制掛課時間，一會是服務器的反覆無法承擔，公司系統多次缺失學員真實的看課時長數據，羣裏還不予承認，反覆澄清。”
叫苦不迭的並不只有萬門大學的學員。
3月22日晚，“一週進步”創始人珞珈Carlos在微博中發文稱，公司長期以來是萬門大學office課程和MOS考試的供應商之一，但分銷款已經超過180天的時間沒有結算。粗略計算，該公司因與萬門大學合作而造成的損失已超280萬元。
另有萬門教育中層管理人士透露，員工2月份工資未發，社保未交。萬門原辦公地點的房東曾多次來催繳房租。
課程是在“割韭菜”嗎？
深陷跑路傳聞的萬門大學，口碑也是兩極分化。
以人工智能課程為例，目前萬門大學的官網基本已是一片空白，但根據此前的報道，IT與互聯網在萬門大學的所有大板塊中排在第一順位，而人工智能又是IT與互聯網中的第一。
此外，童哲在知乎上對自家人工智能課程的宣傳也是不遺餘力，在他的介紹中，萬門大學的人工智能課理論框架完善，還有名師背書，重在實操……
奕可恰好也是因人工智能入坑萬門的。2018年，其因想了解人工智能方面的內容，在各平台搜尋資料，藉着這個契機在網上看到了萬門的試聽課，隨後便買了終身VIP。
“課程質量我認可。而且課程內容豐富，涵蓋面廣，成體系，節省了在網上篩選課程的時間。”
另一位萬門大學終身VIP學員王滿（化名）也有類似感受。王滿稱，自己在國內學了Python，出國留學時學的內容變成了Java而且不是基礎課，所以直接跟不上了。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彼時的王滿十分焦慮，便去網上搜相關課程，藉此接觸到了萬門。
“當時質量還是可以的，我自己買了一個課程，覺得不錯就買了終身VIP。另外終身VIP給了個硬盤，裏面有很多文獻教材，還能覆蓋一部分國外教材特別貴的費用。我那時候才21羣，總體來説以前的課質量比較高。”
不過，雷達財經注意到，網絡中也不乏對萬門人工智能課程含金量的質疑之聲。
知乎眾多網友給出差評的原因在於該課程受眾辨別能力差、內容水平有限、師資有過度包裝嫌疑，還會要求學員將課程內容轉發朋友圈進行病毒式營銷。
有網友指出，萬門人工智能課的受眾人羣多為語言能力不強、檢索能力不足以整合資源、接觸不到相關行業卻又感興趣、想要從零學習轉行的人，而這樣的學員根本無法鑑別課程質量的好壞；且課程內容拼湊居多，部分老師講述的案例與其他課程重複，涉嫌抄襲。
在這部分網友口中，只要善用搜索引擎，國內網絡免費課、國外知名講師公開課、相關人士推薦書單都是不錯的選擇。
近年來，知乎上也有不少用户留言稱，“一些課程只不過是高學歷的老師對照課本和PPT念，而且好多課程還是學生教的”、“萬門大學上很多課程標價虛高，大部分課本版本陳舊，其中甚至出現常識性錯誤”。
“雙面”童哲
萬門的創始人童哲，有着“學神”般的履歷。
童哲初中時物理競賽第一，高中時獲得全國物理奧賽銀牌，19歲時物理競賽全省第一，保送至北京大學人稱“四大瘋人院”之一的物理學院，大三時又以全球前10的成績考入了巴黎高師，一所出了十幾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的微型學校，並拿到了巴黎高師的理論物理學士和M1碩士。
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還曾向童哲發來博士的offer，這座學校有不少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校友，包括愛因斯坦、現代計算機之父馮諾依曼、X射線發現者倫琴等。但童哲卻選擇了拒絕offer，回國創業。
童哲在接受採訪時稱，自己回國做教育是受到了可汗學院和Coursera的啓發，前者是一家教育性非營利組織，通過網絡影片進行免費授課；後者則是由斯坦福大學的兩名計算機科學教授創辦的免費大型公開在線課程項目，旨在同世界頂尖大學合作，在線提供免費的網絡公開課程。
為此，童哲先是在巴黎高師的宿舍裏錄物理課；回國後，又錄製了包括物理、線性代數、理論力學等在內的約700小時的課程。有了北大“學神”光環的加持，童哲逐漸成為了一名授課“網紅”。
而他創建的萬門大學，則來自英文One-man University的諧音，意為“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大學”。也有解讀稱，“萬門”有“每個人可以通過學習給自己打開千萬扇門，通過學習擁有無數種發展和可能性”之意。
童哲還親自設計了萬門大學的校徽，整個標誌呈現盾牌狀，由三條正態曲線和底部的繁體“實”字構成。三條正態曲線寓意一種理性的力量，“實”字則和哈佛大學校徽上的拉丁語VERITAS“真實”意思相同。
“降低中國教育的門檻”，這是萬門大學的目標，也是童哲一直以來的微信簽名。
在知乎中，童哲也是一副創業成功的理想主義者形象。他在知乎229個回答中點贊最多的答案便是講述自己在創業時的艱辛故事，因為連續長時間演講手部出汗導致手指被汗水浸濕脱皮，連吃三個月的宮保雞丁，因為壓力過大累到斑禿……
2017年，他還給小米雷軍、美團王興、百度李彥宏、搜狐張朝陽和人人陳一舟講了三個小時的人生經驗，這被他收錄在了“有什麼牛能夠讓你吹一輩子”的回答中。
在這篇回答的末尾，童哲寫道：“這些大佬令人敬佩是因為創造，而不是聲譽財富或者其他。見賢思齊，我想創造一個真正降低中國教育門檻的平台——萬門大學，讓更多人享受到低價甚至免費的優質教育，不再受昂貴的培訓學習費用所累，無論小學生還是大學生。那才是我的一生唯一想吹的牛逼。”
這只是童哲為萬門大學“打廣告”的其中一種方式，無論是什麼樣的回答，童哲都能將“萬門大學”四個字嵌入其中。
然而，當萬門大學跑路出事，其他相關人士口中傳出來的童哲卻與其此前塑造的形象大相徑庭。
據供應商珞珈所述，其本是在童哲的感染下，才在畢業後選擇了做PPT職業技能培訓這件事，並在2017年成立了“一週進步”公司。一年後，珞珈的公司就被萬門大學邀請錄課，甚至這門PPT技能課還一度成了萬門大學的門面。
可就在雙方的合作漸入佳境時，萬門大學卻突然提出要修改課程銷售額的結算方式。用珞珈的話來説，新的結算方式意味着供應商在承擔所有成本的同時，回款週期被大幅延長。不僅如此，2020、2021年，萬門大學再度提出修改合作細節，並幾度拖延回款時間。
與此同時，萬門大學推出了“獎學金班”。童哲親自現身説法，在羣中稱公司財務十分健康，集中收款只是為了讓萬門大學在納斯達克上市，拿到錢後，便又開始了押賬、改變規則的老套路。
童哲還被指借槓桿炒房。原萬門大學重慶分公司的相關部分負責人稱，2019年童哲看好瀋陽、重慶兩地樓市，自認房價還會大漲，併成立了“萬門合夥買房入資羣”。其私下與員工簽署代持協議，以員工名義購房，首付和房貸由童哲支付。粗算下來，童哲在重慶擁有價值4000多萬的房產。
為此，童哲曾在羣內曬出一打房產證，並聯合另一位創始人林丹邀請員工“入股”投資。
值得一提的是，在回答“樂視網是不是龐氏騙局？”的問題時，童哲曾引用騰訊創始人之一曾李青的一句話：“看不出樂視是龐氏騙局的人不適合在投資圈混。”
童哲會步賈躍亭後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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