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週報 作者：馬歡
印度西北部拉賈斯坦邦的小鎮科塔（Kota）位於荒漠之中，原本無人問津之地，卻因為超過300家輔導機構的存在炙手可熱。這些機構中，有些估值已達數百萬美金，有的甚至已經上市。
每年，近20萬印度中學生從全國各地湧至這裏，只為獲得一場大學入學考試的資格。這所學校，叫做印度理工學院（IIT）。
天還沒亮，維傑就起牀唸書了。他孤身一人離開家鄉，離開原來的高中，每天至少學習18個小時。這樣的日子，需要過上2~3年。科塔補習機構中的每個補習班，至少有200名像維傑這樣的學生。
能來科塔的考生，至少是印度的中產家庭——這裏每年學費至少要4000美元（約合人民幣2.67萬元），還不包括食宿費。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2020年印度人均收入為1920美元（約合人民幣1.28萬元），普通家庭根本無力承擔在科塔學習的費用。
雖然學習很累，但維傑一點也不後悔，他説，如果考得好，他的人生就徹底翻身了。“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印度理工學院（IIT）。”維傑説。
在印度，印度理工學院象徵着光明的未來。IITians（印度理工畢業生的自稱）在印度是可以超越種姓的、高人一等的存在。
印度科塔的補習機構現場 圖源：Getty
説到高考競爭激烈，很多人都會想到東亞各國和新加坡，其實，印度的高考難度一點也不遜色，甚至從選拔機制來説，更加殘酷。
最難考的大學
印度的“高考”是一個複數概念，它不是一次考試定排名，它的過程持續數月，複雜而煎熬。一名印度考生必須過五關斬六將，通過層層篩選和多輪考試，才能就讀心儀的學校。
每年3月，印度的考生就會開始填報志願，各校考試通常在每年4月-6月舉行，這是印度一年中最熱的季節。為了確保能考上大學，不少考生頂着酷熱，轉戰各地，最多甚至要考20多次。
印度每年參加高考的考生大約在1000萬上下，然而最頂級大學的錄取率不到2%。如果考不上頂尖大學，對於普通家庭的孩子來説，可能意味着進入印度普通的大學，然後畢業即失業。
印度記者拉克西米感慨道：“在印度，考試決定你未來的發展，你能進入什麼樣的大學，決定了將來從事什麼樣的職業。所以你必須取得好成績，孩子身上的競爭和壓力是巨大而殘酷的。”
當印度CEO稱霸美國硅谷的神話頻頻傳來，理工科也順勢成了最受印度家長追捧的專業，印度排名第一、每年為硅谷輸送大量人才的印度理工學院，也成了考生們最嚮往的高校。
在美國人評選的世界最難本科入學考試中，印度理工學院也排名世界第一：每年超過30萬名考生報考，錄取率卻不到2%，比麻省理工學院（10%）還難上。
印度學生中甚至流傳一個段子，在美國麻省理工學院，開學時教授看到新生裏有一位來自印度，於是好奇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裏？你的國家不是有印度理工學院嗎？”該學生回答：“我就是就是因為考不上印度理工，才來麻省理工的。”
2021年印度理工複試試題 圖源：JEE官網
如果考生想報考印度理工學院，首先，必須通過印度國家教育委員會或各邦教育委員會組織的畢業考試（相當於中國的會考）。這個考試難度不大，很多人都能通過。但想考印度理工，必須在這個畢業考試中獲得百分之前二十的排名，才能參加印度理工學院的聯合入學考試（JEE，Joint Entrance Examination）。
也就是説，第一輪考試結束，已經有80%的考生不屬於印度理工的報名考生了。
每年大約只有100多萬印度考生能獲得JEE的入場券，但這場殘酷的選拔遠遠沒有結束。JEE由印度理工學院自主命題，只考數學、物理和化學，而且要考兩次。
JEE的初試長達3個小時，由90道客觀題組成，涵蓋數學、化學、物理三個科目，答對得4分，答錯扣1分，不答不扣分，題目難度和計算複雜程度，早已超出日常高中課本的要求。
2021年印度理工複試試題 圖源：JEE官網
這場考試，將再篩掉80%的考生，前20%能進入複試。複試提除了有單選和多選題，還有各類主觀題。進入複試的，才有資格成為錄取率的分母。
複試通過後，還要參加長達5天的面試，並在此期間按筆試的排名順序選擇自己的專業。進過層層篩選，最終僅有不到1萬的考生可以脱穎而出，堪稱一場考試大逃殺。
光明的未來？
“只要能夠進印度理工學院，去哪裏都會成功。” 阿斯納尼説，他是印度理工學院孟買分校的大二學生，專業是計算機。阿斯納尼的家境一般，在得知他考上印度理工後，他的父母喜出望外，慷慨解囊連續幾天請全村吃飯。
因為他們知道，考上這所學校，家裏的一切投資，都值得。
阿斯納尼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期望，他相信以他的專業，畢業後可以順利找到工作，甚至去美國發展。畢竟，在硅谷兩千多家初創公司中，40%由印度人創立，其中絕大部分創始人都從印度理工學院畢業。Google CEO桑達爾·皮查伊、麥肯錫前董事總經理拉雅·古普塔、沃達豐空中通訊公司首席執行官阿倫·薩林、花旗集團高級副董事長維克特·梅內塞斯等大佬都是印度理工的校友。
但幸運兒畢竟是少數，考不上印度理工學院的學生們，等待他們的，是殘酷的畢業季。
特別是疫情之下，印度經濟受到衝擊，就業市場能夠提供給年輕畢業生的機會不多了。
印度每年的高校畢業生已經達到了650多萬，然而這些年輕人的失業率高達17%，高於印度平均失業率。來自印度的一份調查顯示，2021年，只有45.9%的高校畢業生受訪者表示可以找到工作，剩下的受訪者無奈表示，他們畢業即失業。
一位從印度另一所名牌大學國立德里大學畢業的24歲男生沮喪地表示，“我已經投了差不多80份簡歷，才有兩次面試機會，還都沒成功”。他畢業後僅僅以實習的方式工作了3個月，之後一直在找工作。
也許像印度理工學院這種頂尖高校的學生，早在畢業之前就被大公司預定了，但大部分人必須老老實實找工作。
不管怎樣，這種殘酷的現實都沒有影響到上層精英。印孚瑟斯技術有限公司董事長納拉亞納·穆爾蒂畢業於印度理工，他的兒子未能如父親一樣，考上印度理工，最後無奈去了美國加州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