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新聞週刊(chinanewsweekly),作者俞楊
同樣是大學生,高職專科生有學歷,無學位。
最近幾年高職大擴招,年招生量佔據高等教育的半壁江山。如此規模龐大的羣體,或將有一個與之匹配的學位:副學士。
教育部在近日公佈的《對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第5066號建議的答覆》中透露,下一步修訂《中華人民共和國學位條例》時,將把高職院校是否設置副學士學位作為重要內容進行調研。
跟本科生一樣,高職畢業生有望雙證齊全。只是這個提議多年的副學士學位,頗顯雞肋。
副學士高校擴招,高職居首,動輒百萬人。
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高職擴招100萬人,已被外界解讀為前所未有。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高職擴招200萬人。
根據2019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在我國2688所普通高等學校中,高職(專科)院校1423所,佔據一半還多;年招生數和在校生數,分別佔高等教育的52.86%、42.25%。
普通本專科學生情況/2019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
超過1000萬的高職院校在校生,是我國高等教育邁入大眾化時期應用型人才的培養主體,目前尚無學位,因為我國的學位層級只分為學士、碩士、博士三個層級。
2014年,湖北職業技術學院曾授予畢業生“工士學位”,這一“學位”並沒有得到教育部的認可。
2019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北京理工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院長李健建議,給大專學生增設副學士學位。
副學士學位的提議引發了爭議,有網友很快想到給本科生增設副碩士,給碩士增設副博士,再給博士增設一個副院士……有考研黨笑出了淚,“快,安排上,考研涼了我還是個副碩士!”
提議尚未被採納,這涉及修訂法律的問題。升學規劃專家梁挺福告訴中國新聞週刊,是否設置副學士學位涉及我國的基本學位制度,要授予副學士學位,必須修訂《學位條例》。
近日,教育部公佈《對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第5066號建議的答覆》,透露下一步修訂《中華人民共和國學位條例》時,將把高職院校是否設置副學士學位作為重要內容進行調研,廣泛聽取意見,並統籌考慮。
今年下半年,新中國成立以來的首次全國職業教育大會將召開,職業教育領域充滿未知變數。
此前,874萬應屆生直面疫情就業季,為解決就業難題,已叫停的第二學士學位教育,廢而又立,“六年本科”就這麼推成了。
雞肋骨在學士學位前加個“副”,高職專科生未必樂意。況且高職專科生也可一步轉正,何必為副。
開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試點,高等職業教育授學位的問題由此解決。沒錯,職業教育也有本科,不止停留在“高職高專”的社會舊概念上。
2019年,教育部正式批准首批本科職業教育試點高校更名結果,南昌職業大學等15所職業大學誕生。15所職業大學更名後,同時升格為本科院校,面向全國招收本科生。
5月21日,教育部辦公廳印發《關於加快推進獨立學院轉設工作的實施方案》的通知,要求“到2020年末,各獨立學院全部制定轉設工作方案”。一批高職院校為了升格,抓住獨立學院的轉設政策,進行合併重組。
最近,河北省教育廳網站發佈關於2020年高等學校設置事項的公示,河北科技大學理工學院與河北工業職業技術學院合併,組建河北工業職業技術大學;河北工業大學城市學院與承德石油高等專科學校合併,組建河北石油職業技術大學。
北京交通運輸職業學院校長馬伯夷此前接受中國新聞週刊採訪時指出,職業教育搭建本科層次路徑,使之逐漸過渡到和普通高等教育平行的類型教育。目前教育部針對中職、高職、職業本科乃至以後的職業碩士的培養路徑做了梳理,職業教育一體化已經在結構上逐步完善。
在我國3000多所高校中,研究型高校畢竟是少數,大多本科高校定位應用型大學,培養的畢業生面向就業,與高職院校一樣。如今不少本科院校已經在試點職業化教育。
在本科高校職業化試點與高職院校本科層次試點的雙重夾擊下,副學士學位豈不如一根雞肋骨?
專升本真正在意學位的高職專科生,會傾向於通過專升本考試改變學歷“低一等”的歧視困境。
專升本上岸,特別是統招專升本,畢業生的第一學歷為本科學歷,專科生的帽子就算摘掉了。
要知道,隨着高招錄取逐漸實現不分批次,學校之間的差別,將不再有一二三本之分,專科和本科的鴻溝,只會越來越深。
不過,統招專升本考試有諸多限制。其一,招生對象僅限應屆普通全日制專科畢業生,過期不候;其二,國家規定統招專升本錄取名額控制在當年應屆專科生的5%-10%,錄取率低得可憐。
激烈的競爭,加之比高考、考研低得多的社會關注度,讓泄題事件一再進入公眾視野。在今年河南的專升本考試中,多名考生考完後反映,管理學考試有培訓機構押中近90分原題。
在本科、碩士擴招的背景下,適度擴大專升本招生計劃,是否比設置副學士學位更合理?
梁挺福向中國新聞週刊表示,要改變出身不好的窘境,真的不能靠一個副學士學位來證明什麼,也證明不了什麼,而是依靠學生不斷提高自身能力進而升級學位學歷。
在本科錄取率高達50%以上的今天,本科一操場,碩士一禮堂,博士一走廊,就業招聘趨向名校高學歷是大勢所趨。
梁挺福認為,對於大學和教育行政部門,對學生提供順暢、多元的提升通道,如專升本、考研,遠比增設副學士學位更有實際意義。
最近教育部等部門聯合發佈《職業教育提質培優行動計劃(2020—2023年)》,提出適度擴大專升本招生計劃,為部分有意願的高職專科畢業生提供繼續深造的機會。
融通路高職專科的改革,意欲打破學歷歧視的牢籠。因為職業教育被視作低人一等的教育,而學歷評價又在中國根深蒂固。
在學歷社會中,副學士的一個“副”字,意味着比學士要低一級。就像眼下的非全日制研究生一樣,多一個“非”字,就業歧視潮洶湧而來。
梁挺福向中國新聞週刊表示,當下高考達到200分左右就能讀高職院校,進而獲得副學士學位,自然讓人覺得這個證書太水。授予副學士學位,不但無法提升高職吸引力,反而加劇歧視。
特別指出的是,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只是教育類型不同,具有同等重要地位,2019年印發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中曾明確強調。
既然地位相同類型各異,改革即應朝向推進普職融通,促進兩者平等發展的方向中去。
以海外高校的實施為例,美國一名社區學院的學生,也可以憑藉學分申請進入名校讀書,讀完規定的學分後即可獲得本科文憑和學士學位。
這背後需要學分互認制度、自由轉學制度等配套運轉。國情不同,海外經驗不好直接拿來主義。我國高職專科生想要轉到本科高校,必須參加專升本考試,是升級跨越而非平級轉學。
馬伯夷指出,國外發達國家多數學生首先選擇在職業學校學習,背後是這兩種不同類型的教育實現了融通,職校學生有接受普通教育的轉換渠道,我們現在這兩條路還沒有打通。
其實,許多教育問題,社會病才是根源。社會給予職業院校人才足夠的經濟待遇、社會地位、職業榮譽,職業教育的分量自然能真正提上來。
這是全社會認知度的問題,非一個副學士學位就能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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