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實際上屬於網上謠傳。這個謠傳是對《漢書·外戚傳》中記載漢武帝徵和二年(公元前91),也就是衞青死後15年發生的巫蠱之禍中“衞氏悉滅”一句的誤解。
史書用詞都是嚴謹的,如果説整個家族被誅殺,則會記為“族誅”,而非“悉滅”。
《漢書》中的這句“衞氏悉滅”,指的是巫蠱之禍中衞青的姐姐皇后衞子夫、太子劉據、諸邑公主、陽石公主(兩人皆為衞皇后女)衞青的長子衞伉,以及曾經跟隨衞青出征匈奴的丞相公孫賀(公孫賀的夫人是衞皇后的姐姐),皆遭誣陷而死,使得衞氏在朝堂中的勢力全部被拔出,所以才記作“悉滅”。
那麼,什麼是“巫蠱之禍”呢?
巫蠱之禍是一件很複雜的政治事件。之所以説其複雜,是因為它不僅僅漢武帝個人迷信所導致的悲劇,更深次的原因還有其對外戚的防範心理在裏面。
古人“敬鬼神而遠之”,作為古代封建王朝頂端的皇帝,大多更是對鬼神、巫術之流抱着警惕的心態。
漢武帝所處的時期,京師裏面各種方士、神棍聚集,用一些旁門左道迷惑眾人。甚至有一些混入到宮廷之中,在後宮嬪妃和皇子們中間煽風點火。
這種東西其實很“誅心”,在政治上投放的威力不亞於核彈。因為無論皇帝本人信不信巫,或者巫術應驗不應驗,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出現巫術,那麼就會讓孤家寡人的皇帝開始犯疑心病,繼而甚至掀起腥風血雨。
巫蠱之禍起自於陽陵大俠朱安世。
徵和二年(前91年),丞相公孫賀的兒子公孫敬聲擅自挪用軍費1900萬錢,事發被捕下獄。而當時漢武帝正為長時間抓不到通緝犯朱安世非常惱火,於是公孫賀打起了追捕朱安世,以此討好漢武帝給兒子贖罪的想法。
這個朱安世也不白給,臨死拉個墊背的,在獄中上書告發公孫敬聲跟陽石公主私通,並且還派巫師在通往甘泉宮的馳道上埋下詛咒漢武帝的人偶。
朱安世這一招,狠就狠在有真又有假。公孫敬聲跟陽石公主私通是真,而他派巫師埋人偶詛咒漢武帝則是假。漢武帝震怒之下顧不上細查,於是公孫賀父子於當年春正月死於獄中,被族誅。
但十分詫異的是,在之後公佈的公孫賀罪行中並沒有涉及到巫蠱之事,定的三個罪行分別是“貪污、以邊為援、詐偽詔書”。
還原這起案件,十分蹊蹺的是朱安世只是一個遊走的大俠,雖然很清楚京師的政治態勢,但又怎麼會知道甘泉宮的馳道上埋了巫蠱娃娃?另外關於到底有沒有挖出巫蠱娃娃,史書沒有詳細交代。
可見,漢武帝對公孫賀的處置,極有可能是借巫蠱的名義,對衞氏勢力的一次政治肅清。
隨後,漢宮內相繼又發生許多起拿木偶詛咒他人的巫蠱案件,被誅殺的後宮妃嬪、宮女以及受牽連的大臣高數百人。
這一系列的巫蠱事件,使得漢武帝疑心更重,身體也開始不舒服精神恍惚,而當時與太子劉據、衞皇后有嫌隙的江充,則趁機説誣陷説皇帝之所以生病,是因為受到了巫蠱的詛咒。於是,漢武帝任命江充成徹查宮內巫蠱之事。
江充藉着巫蠱之事大行其道,一直牽扯到了皇后宮和太子宮中,逼得太子劉據起兵誅殺江充,但卻不小心漏掉了江充的兩個手下章贛和蘇文。劉據擔心兩人惡意中傷,乾脆起兵放手一搏,最終釀成了巫蠱之禍最大的悲劇,衞皇后、衞太子劉據,以及衞子夫生的兩個公主、衞青的長子衞伉悉數牽連致死。
巫蠱之禍看似偶然,其實充滿了必然性。
衞青雖然早已在15年之前去世,但衞氏家族的勢力盤根錯節。殺公孫賀,就體現了漢武帝對衞氏外戚勢力的削弱,後來演變到殺妻、殺子、殺女,儘管有江充的構陷,但根源還是衞氏家族與皇權矛盾的總體爆發。
漢武帝晚年,雖有心想要消除衞氏集團的勢力,但在太子的廢立問題上則始終是猶豫不決的態度,直至太子起兵,局勢失控,才不得不下狠手拔除整個衞氏集團。
然而,衞氏勢力的清除,並不代表衞青家族的死絕。
在整個巫蠱之禍中,衞青家只是死了繼承長平侯爵位的長子衞伉,他另外的兩個兒子衞不疑、衞登並沒有受到株連,所以根本談不上什麼漢武帝誅殺衞青整個家族的説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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