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心魔:利用妖術組織全國性謀反罪大清剿,究竟想幹什麼?
乾隆
可能有些讀者朋友會有點印象,一些北方農村在辦葬禮的時候,死者一定要先安放在棺材裏,在靈堂過夜,之後才能入土下葬。老人們會説,這是為了讓死者的靈魂能有時間回到軀體裏,因為靈魂和軀體合一,死者才能入土為安。
在我們的傳統文化中,靈魂和軀體是可以分離的。在提倡科學的今天,我們不會再去相信“勾魂”、“攝魂”這類妖術真的存在。但在200多年前的封建時代,迷信普遍存在於基層社會,鄉民對迷信和妖術有着難以克服的恐慌。妖術甚至還被乾隆皇帝拿來利用,並編織了“謀反罪”的帽子,在全國上下發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清剿。從民間妖術,到政治清剿,這背後是否有更大的邏輯?讓我們先從江南的幾個小人物説起。
這場清剿是從江南地區的幾個小人物開始的。
德清有個叫沈士良的農夫,經常受同住侄子們的折磨與欺負。後來他聽説,石匠在打木樁的時候,會把活人姓名寫在紙片上貼到木樁頂端,以增強自己的力量。於是沈士良打算藉助這種妖術報復侄兒們。而當他拿着寫有侄兒名字的紙片詢問石匠時,卻被石匠揭發,最後被保正抓了起來還捱了板子。
同樣是在德清,一個叫計兆美的人從家裏出逃,並打算到杭州以乞討為生。路上他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口音,被人懷疑是搞“叫魂”妖術的人,屈打成招後送到了縣衙。
在蕭山,兩個和尚化緣時為套近乎問了小孩的名字,結果被小孩的父母懷疑是想偷走孩子的靈魂,最後也被扭送至縣衙,並遭到刑訊逼供,最後屈打成招,承認自己意圖施行妖術。
現代還原的縣衙斷案圖
被懷疑“叫魂”的人越來越多:被懷疑帶着“叫魂符文”的白鐵匠被打死;一個帶着生僻口音的外來人被綁在樹上打死……越來越多的人被移送縣衙,也有越來越多的民眾相信:有“妖法”的人可以通過人們的服裝、頭髮甚至是名字,勾取別人的魂魄。
但官府調查發現,這些檢舉都站不住腳,蘇州一名知縣在奏摺裏這樣説這些“叫魂嫌疑人”:
均系無籍之徒,結伴求乞,並非善類……所獲紙符,驗非鎮壓迷人之物,且未另有受害人之首報,似乎非扯辮正犯。
就是説這些“犯人”只不過是一羣閒散流浪人員,揹包裏的紙符也不是用來迷惑人的,剪辮子更是子虛烏有。
但民間的恐慌卻並未減少,在鄉間百姓眼裏,為什麼我們懷疑這些“妖人”是如此之深,但最後他們卻只受到了很輕的處罰,官府能否為我們提供保護?
於是恐慌逐漸開始跳出江南,向北方蔓延開去。
18世紀的清廷正值“康乾盛世”。乾隆的父親雍正建立了軍機處,清算了貴族,整個官僚機構都置於皇帝一個人的統轄之下。乾隆雖然不必擔心滿人派系對朝政的干預,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如何才能保證官僚系統對自己的統治無限效忠?
清朝推崇漢文化,但清廷統治核心畢竟還是滿人,儘管剃髮令早已被漢人普遍接受,但社會上是否還存在着漢族對滿族的敵對情緒呢?
滿人奪權時引以為傲的財富在褪色,滿族、滿洲習俗在衰退,腐化趨勢也越發明顯,該如何依靠這些“自己人”保住江山呢?
這些隱憂成了乾隆皇帝的心魔。
《如懿傳》乾隆
在這一背景下,“叫魂”引發的民間恐慌通過耳目傳到了乾隆那裏,乾隆又擔心了:這裏面涉及到了滿漢之間非常敏感的“頭髮”問題,萬一背後是有妖黨利用剪髮生事可怎麼辦?
乾隆意在儘早捉兇,但當他詢問江南大員兩江總督高晉和巡撫彰寶時,得到的是近乎無懈可擊的彙報。於是,乾隆開始斥責這些地方大員,“其奈汝上下模稜之習牢不可破何?”
另一地的巡撫表態嚴肅查處,但未能抓到罪犯,乾隆也表達了他的不滿:“不意汝竟如此無用!”
兩江總督衙門
1768年的整個8月,大多數被抓住的嫌犯,都只是來自社會邊緣底層的和尚與乞丐,妖黨的首領未能落網。
9月初,乾隆給七省督撫下發了一道上諭,終於將妖黨和剃髮聯繫在了一起。
10月,乾隆又發佈上諭指明,妖黨可能企圖挑起百姓對官府的仇恨,來發動一場大叛亂。
於是,清剿的對象開始指向謀反,各省官僚大員開始動員起來。
但當各省的犯人被押送到京城,並交由軍機大臣親自審問後發現,所謂“妖黨”都是被地方官府屈打成招的。
拿最初蕭山發生的和尚案件來説,軍機處發現,原來是捕役向他們索賄,幾位和尚拒絕之後遭誣陷而入獄。於是蕭山和尚、乞丐計兆美、農夫沈士良最終被遣送回鄉。一場抓捕妖黨首領的清剿,竟然是官府利用“妖術”屈打成招、自編自導的鬧劇!於是無數地方大員因失職而遭徹查。
清朝官員
美國曆史學者孔飛力在《叫魂》一書對“叫魂案”有過這樣的分析:
“像叫魂案這樣一樁政治罪所造成的最大沖擊,就在於它動搖了官僚們用以有效保護自己的常規行為方式,從而為弘曆創造一個環境,使他可以就自己所關心的問題同官僚們直接攤牌。”
在乾隆看來,江山永固需要官僚們對朝廷絕對忠誠,皇帝雖然坐擁天下,但卻分身乏術,只能依靠地方督撫替他坐守一方。而作為地方的最高領導,督撫們完全有能力建立一個“獨立王國”,面對朝廷的日常考核,他們可以用精巧、不透風的語言,上下其手;或在身邊培養自己的黨羽,以抗上意。所以皇帝對這些地方官們很不放心。而謀反罪就是一個機會,讓乾隆能直接面對地方官僚,嚴厲地拷問他們對朝廷統治的忠誠度。
實際上,在懷疑背後有“妖黨”的乾隆看來,地方督撫確實可以説是“上下其手”:河南在3個月的清剿時間中,僅僅抓到了25名嫌疑犯,而嫌犯基本是流浪漢、乞丐和遊方僧,並無有頭有臉的“妖黨”首腦。
提出“謀反罪”,乾隆也是想跟官僚機構直接攤牌,究竟官僚機構要不要效忠於中央朝廷?這樣看來,上升為謀反的“叫魂案”,恰恰是考驗地方官員忠誠的試金石。乾隆在利用謀反罪考驗整個官僚體系的忠誠。而至於那些瀰漫於民間的迷信與恐慌,到近代才逐漸在科學知識的傳播中逐漸消散。
乾隆要的是普天之下的絕對忠誠
今天回頭看,“叫魂案”中那些辦事不力被處置、罷免的大員有些冤枉,但他們其實也不可能避免這種命運,畢竟“妖黨”並不存在,它只是乾隆的一種心魔。帝制時代,皇帝“高處不勝寒”,最恐懼的莫過於被臣下算計。乾隆利用妖術編導了一出清剿鬧劇,無非就是考驗官僚系統的絕對忠誠,確保大清政權的絕對永固。
參考文獻葛靜波:《1768:“叫魂案”背後的乾隆盛世》,《名作欣賞》 2017年第23期。
施京吾:《盛世下的“零和社會”——以1768年“叫魂案”為例》,《同舟共進》 2012年第9期。
(美) 孔飛力著 陳兼譯:《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上海三聯書店2012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哈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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