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演義
項羽?大概只有清末民國初的歷史作家蔡東藩的《中國曆朝通俗演義》算得上演義,然而蔡東藩是個歷史本位者,些微的戲劇性手法也只是為了可讀性。
呂布?《三國演義》把他塑造成個人武力天下第一的武將,而各種三國系列遊戲則加深了這一方面的印象。
李存孝呢?他的演義形象主要拜《殘唐五代史演義》所賜。首先這本書是無名氏託名羅貫中而寫,水平實在很糟糕,因此流傳也不廣。可能我們許多人瞭解李存孝還是基於《殘唐五代史演義》的相聲評書。
以上,在演義世界裏,項羽沒有被演義,呂布被誇大了戰力,李存孝則被誇大得更沒譜——在《殘唐五代史演義》中他幾乎是媲美《説唐》李元霸的存在,而我們讀歷史的知道,正史上根本沒李元霸這號人物。
總結起來:沒有被演義誇大得項羽武力當世第一、統帥力當世前二;被演義誇大的呂布武力當世第一,統帥力當世前十應該有的;被演義過分誇大的李存孝則是超出同時代的存在,武力無疑當世第一,同時還十八騎取長安,這統帥力他稱當世第二恐怕沒人敢説當世第一吧!
以上,
在被演義虛構後,李存孝第一,項羽第二,呂布第三
。
二、正史呂布
《三國志-魏書》呂布與張邈、臧洪合傳,曹氏君主和后妃之外,僅次於董卓、二袁和劉表的合傳。
基本上,呂布曾經的割據勢力,除了魏、蜀、吳這三個終極贏家,也僅次於董卓、二袁和劉表。
呂布的單挑紀錄:
——殺丁原,偷襲。
——殺董卓,偷襲。
——與郭汜單挑,以矛刺中郭汜,但被郭汜後騎救走。
——還有一件不算單挑,但彰顯武力的事兒:轅門射戟。
呂布的征戰紀錄:
——與西涼李傕、郭汜戰長安,敗,帶數百騎逃出武關。
——與袁紹合作大破張燕軍。
——袁紹暗殺呂布未果,呂布逃往河內依託張楊,袁紹軍不敢追。
——曹操東征陶謙,張邈以兗州背叛曹操,迎納呂布。曹操回軍與呂布戰,不利,這是遠征疲憊的曹軍。曹軍稍事休整之後,兩年間,曹操就把因張邈背叛的失地全部收復,在鉅野這裏擊敗呂布。
——劉備東擊袁術,呂布偷襲攻取下邳,當時下邳由張飛鎮守,而張飛跟下邳相曹豹內鬥城中大亂。
——因陳登父子運作,呂布短暫投降曹操之後,又跟袁術攪一起,派遣高順進攻小沛的劉備,破之。
——曹操派夏侯惇帶兵救援劉備,也被高順打敗(高順真猛人!)
——曹操親自帶領大軍東征呂布,呂布突圍未果,被迫投降。
以上,呂布的單挑記錄和征戰記錄,充滿了背叛與偷襲。
僅有的上得枱面的單挑紀錄是與郭汜那次,還讓人跑了。
僅有的上得枱面的征戰紀錄是常山攻破張燕軍和小沛攻破劉備。
但實際上,前者袁紹為主,呂布則帶着部曲彷彿突擊小分隊——他大概還是頗適合帶幾百人衝鋒陷陣的——而張燕那還是山賊。
後者則是高順為主將,跟他關係不大,反而襯托出他手下能人不少,卻難以為用。
總結一下。
呂布武力是相當不錯的,但同時代與他相當的大有人在,畢竟你連郭汜都KO不了!
至於呂布的統帥力,我實在想不明白三國系列遊戲中是依據什麼給他九十多的統帥值的。個人覺得,對一個突擊大隊長,80的統帥值頂天了。
三、正史李存孝
《舊五代史》講的詳細一點,我們主要參照這個。
這裏我們有必要先對比下《三國志》對呂布個人武勇的敍述,和《舊五代史》對李存孝個人武勇的描述。
布便弓馬,膂力過人,號為飛將。
(存孝)及壯,便騎射,驍勇冠絕,常將騎為先鋒,未嘗挫敗;從武皇救陳、許, 逐黃寇,及遇難上源,每戰無不克捷。
存孝每臨大敵,被重鎧橐弓坐槊,僕人以二騎從,陣 中易騎,輕捷如飛,獨舞鐵楇,挺身陷陣,萬人辟易,蓋古張遼、甘寧之比也。
聽着是不是就不一樣?
李存孝的單挑紀錄只有一次。
生擒鄧季筠(汴將有鄧季筠者,亦以驍勇聞)。當然,這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單挑,而是混戰中捉住的,頗類似關羽斬顏良的路數。
李存孝的征戰紀錄:
——生擒鄧季筠的澤州之戰,先是精騎五百,大破鄧季筠,獲馬千匹。又乘勝追擊汴將,俘虜斬首上萬人。
——長子西崖300騎伏擊唐朝廷派出的昭義節度使孫揆儀仗隊,俘虜孫揆及五百士兵。
——攜俘虜孫揆之威急攻潞州,潞州守將葛從周連夜遁逃,遂取潞州。
——平陽圍攻張浚。化州韓建派300人夜襲存孝軍營,被李存孝預先知道,設伏全殲。又進軍晉州西門,俘虜三千人,從此後張浚龜縮不出。李存孝轉攻絳州,刺史張行恭棄城逃跑,張浚、韓建也都由含口遁逃。李存孝這就取了晉州和絳州了。
——大順二年三月,邢州節度使安知建叛入汴軍,武皇令存孝定邢、洺,因授之節鉞。
至此,李存孝的征戰紀錄着實稱得上“每戰無不克捷”。
不過,他的赫赫戰功沒有得到他認為的封賞,於是就有怨言,開始在唐末割據戰爭中搖擺不定了。
最終又被李存信構陷,終於走到和義父晉王李克用兵戈相向的地步,在邢州投降被殺。
頗有點像朱文正之於朱元璋呢!
總結一下。
個人武勇方面,李存孝之於同時代,顯然是驍勇無敵的。
之於個人統帥力,看看他主要征戰的區域吧,一定程度上也是他為李克用打下的疆域。
四、正史項羽
正史項羽我們也耳熟能詳了。
破釜沉舟、渡河背水而戰,在韓信背水列陣之前,項羽就玩過背水戰了。與秦軍九戰(每每看到這個九戰,彷彿能想象到項羽渡河以少擊多的奮勇與慘烈),大破之。
章邯被打到自閉。章邯何許人?項羽出世前,那是秦末第一名將。
楚漢相爭初期:兵鋒指齊,田榮遁逃;回軍彭城,劉邦五十萬大軍灰飛煙滅,俘虜劉太公,呂雉。
鴻溝拉鋸期間:急攻滎陽,劉邦借兩千婦女遁逃;圍成皋,劉邦與滕公獨逃;東擊彭越,彭越驚散、劉賈迴避。
最後大決戰,垓下被圍,當世第一韓信,當世第三劉邦,當世第四彭越三家合力,竟然讓項羽突圍了……
這大概相當於,詹姆斯、杜蘭特、庫裏三人合力戰哈登,哈登居然撐到了第七場,好像天下第一該是項羽才對。
而這些只是項羽豪壯一生的極簡概括,事實上,他的這些大事業,單拿出來一件濃墨重彩地寫,就足以蓋過呂布和李存孝了。
五、結案
項羽的人生沒有演義,但比演義還出奇,你看項羽在太史公筆下,一路碾壓,比之李元霸單挑天下無敵手遜色嗎?
李存孝在正史裏,也是能征善戰,個人武力也極其出色。他相比呂布遜色的地方大概在於,他是跟着李克用乾的,糧草軍需、兵員都仰仗李克用供給,所以,李克用親自出馬,他馬上就歇菜了。
呂布呢,雖然他一生充滿了背叛、反覆無常,也從來沒有統御部眾的能力,但他畢竟是一方諸侯,自己的事情自己當家做主,自己也要考慮自己的生存。
所以呢,項羽無論統帥還是武力都是高出李存孝和呂布多個級別的。至於呂布和李存孝,考慮到李存孝最起碼為將出色,而呂布做一方之主實在不夠看,本着“不假設”的原則——比如如果呂布專心為將會怎樣——李存孝可能更強一點。
最後,説點別的。這一番對比,又勾起我對楚霸王膽氣雄壯、勇武過人的仰視,但實際上我對殘暴、嗜殺的統治者始終無感。
我經常説,項羽是異次元生物,在同時代,除了韓信,他對誰都是降維打擊。但戰神看生靈,不過是可以隨意刈割的草,而咱正是個苟且求生的老百姓!
稍微有點戰爭常識的人,你不會希望有戰爭狂出現,甚至不會希望有任何暴力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