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創的王朝存在190年,在二十四史中卻沒有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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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中華書局,2004年[元]脱脱:《宋史》,中華書局,1977年傅海波、崔瑞德編:《劍橋中國遼西夏金元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湯開建:《党項西夏史探微》,商務印書館,2013年王明珂:《遊牧者的抉擇 : 面對漢帝國的北亞遊牧部族》,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8年薛正昌:《略論李元昊》,《甘肅社會科學》,1996年第1期馬旭俊:《西夏建國的歷史動因考察》,《宋史研究論叢》第19輯,2016年
北宋名將曹瑋是個預言家。
他在陝西主持軍事工作的時候,有人給他帶來關於夏州政權首領李德明及其兒子的一個小故事:
李德明指派使者帶着馬匹跟大宋做貿易,但因為獲利微薄而遷怒使者,要斬殺他。
沒有人敢出來勸阻,只有李德明年僅十多歲的兒子站出來説,我們用馬匹資助鄰國,已是失策,如今還要為錢殺守邊人,那以後誰還肯為我們效力?
李德明從此不再為邊境貿易問題殺人。
曹瑋聽完這個故事,認為李德明的兒子年紀不大,卻很善用自己的族人,一定有不凡的心志。他很想見見這個少年,便一再派人去誘使他到集市上來,卻都失敗了。
無奈之下,曹瑋只好派人去把他的容貌畫下來。
多年後,畫上的少年稱帝建國,縱橫西北,一度成為大宋戍邊軍隊的噩夢。一切正如曹瑋所預料的那樣。
這個少年,便是後來西夏王朝的開國者李元昊。
▲李元昊(1003-1048)塑像 圖源/圖蟲創意
01. “西北小強”前傳
前期,它與北宋、遼並立;
後期,它與南宋、金鼎足。
相比遼/金、北宋/南宋,西夏算是一個“國小民寡”的政權,以至於蒙古人一統中國建立元朝後,在給前朝修史的時候,選擇性地忽略了這個政權的存在。然而,不管是遼、宋還是蒙古,只要跟西夏較量過,就不得不承認:
這是一隻強悍的、打不死的小強。
建立西夏王朝的党項人,是西羌族的一支,漢朝時就遷徙到河西走廊一帶,以遊牧為生。唐朝時,由於吐蕃的強勢崛起,党項人被迫向東部內遷到隴東、寧夏和陝北一帶。
數百年間,党項人既與吐蕃、吐谷渾、回鶻等強族為鄰,又不時與開疆拓土的隋唐帝國短兵相接,在夾縫生存中練就了彪悍尚武的民族氣質。
儘管彪悍尚武是中國北方各族的共同標籤,但其他尚武民族見了党項人,都不得不甘拜下風。党項人的民諺這樣説:
寧射蒼鷹不射兔,寧捕猛虎不捕狐。
與明相伴不會暗,與強相伴不會弱。
正是憑藉這種尚武的民族特性,在晚唐以後的亂世中,党項人不但未被征服,還逐步壯大起來。
契機源於唐末的黃巢起義。
此後,李思恭和他的後代世襲節度使,成為陝北一帶的藩鎮勢力。
▲西夏王陵,值得去看看 圖源/圖蟲創意
02. 祖輩與父輩
一個夾縫中的族羣部落迎來跨越式發展,一定是有英雄人物出現了。
982年,李光睿的兒子李繼捧接任党項首領。繼位後,李繼捧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主動到宋朝國都開封覲見宋太宗,提出放棄世襲的夏州、綏州、靜州、宥州、銀州等五個州。
這個舉動引起了一些不願歸附宋朝的党項部落的憤怒。
李繼捧的族弟李繼遷聯合自己的弟弟李繼沖和親信張浦等人,假裝抬棺葬母,成功逃出城去。數年後,李繼遷集聚起一支軍隊,他成了党項人的新首領。
鋒芒畢露的李繼遷以詭計多端出名,在遼國的支持下,用幾年時間就收復了原先的五個州,並奪取西北重鎮靈州(今寧夏靈武),改名西平府,作為都城。
北宋名將曹瑋在李繼遷死後,曾上疏奏請趁機攻滅李氏政權,但未獲准許。以後宋朝只能看着這個西北邊陲政權一步步坐大。
與此同時,李德明積極向西擴張,使夏州政權的勢力範圍擴大為銀、夏、綏、宥、靈、鹽、甘、涼八州之地。北宋名臣韓琦、范仲淹在追述李德明開疆拓土事蹟時指出: “從德明納款之後,經謀不息,西擊吐蕃、回鶻,拓疆數千裏。”
現在對李德明的戰功評價頗高,但實際上,大家忽視了一個問題:他奪取甘州和涼州的兩場關鍵性勝利,其實都是他的兒子、年少英雄的李元昊打下來的。
李德明在遼宋兩大國面前“扮豬吃老虎”,最終目的卻是想稱帝自立。只是在各項準備工作快完成之時,1032年底,他突然病死。
李元昊於是正式上場。
▲西夏王陵訴説千年歷史 圖源/圖蟲創意
03. 統一河西大業
縱觀歷史,只要三代人連續有作為,基本上什麼事都能幹成。這個定律適用於家族、族羣乃至國家。
從李繼遷到李德明,再到李元昊,雖然祖孫三代的個性與手段不盡相同,但推動党項建立自己的國家卻是不變的邏輯。
雖然李元昊與其父李德明思想對立,但不得不承認,李德明在位時期執行的臣服宋遼政策,使得党項境內“有耕無戰,禾黍如雲”,這奠定了李元昊奮起反宋的物質基礎。
據《宋史》記載,李元昊“性雄毅,多大略”,“曉浮圖學,通蕃漢文字”,是個文武兼修的雄傑人物。
但這並不意味着李元昊一無所獲,在結束攻打唃廝囉之後,1036年,他一舉拿下了瓜州、河州、肅州,隨後“盡破蘭州諸羌”。整個河西地區,已全部落入李元昊的掌控之中。
這對於李元昊而言,是一個歷史性的轉折時刻。
盡佔河西地區之後,李元昊的治理思路也被打開了。
他的父祖輩對河西採取的是劫掠政策,對河西走廊過往的商人直接搶劫或課以重税。李元昊將這些地區納入統治地域後,就必須修正以往竭澤而漁的做法,轉而對這一地區的可持續發展負責。
史載,李元昊“每欲舉兵,必率酋豪與獵,有獲,則下馬環坐飲,割鮮而食,各問所見,擇取其長”。這已是集體議政的雛形。河西是一個多族羣混居的地區,主要族羣有回鶻、吐蕃、漢族,並夾雜少量粟特人、吐渾人等。比起打打殺殺,如何“治國安邦”或許才是李元昊真正的挑戰。
應該看到,河西地區常年飽受戰亂,當地豪族和人民嚮往強勢政治勢力的庇護,最好是能實現一統局面。所以,當強勢的李元昊對河西各州發動戰事時,他實際上並未受到大規模的反抗。
河西的民望和訴求,與李元昊的雄心不謀而合,稱帝建國很快被他提上議程。
▲李元昊稱帝儀式 圖源/紀錄片截屏
04. “反宋”與“仿宋”
早在1032年,李元昊繼位後,他就開始了一系列“反宋”操作。
中華大地上的邊緣族羣,在歷史上很少“被看見”。即便“被看見”,也是以“漢化”為前提。因為漢族文明太強大,具有無窮的同化能力,任何族羣與漢族文明遭遇,都會不自覺地成為後者的“俘虜”。這應該是歷史上邊緣族羣最大的焦慮。
李元昊要“反宋”,要保持自身族羣的獨立性,就是要讓党項這個族羣被歷史看見。
傳説党項王族始祖曾取吐蕃姑娘為妻,繁衍後代,這名吐蕃姑娘姓“嵬名”,是党項族的始祖母。李元昊改姓“嵬名”,表明他對逝去的吐蕃王朝的嚮往,以及建立党項國家的願望。
由於李元昊統治的區域是多族羣混居地帶,所以他的稱帝建國計劃,除了要爭取党項人的支持,還要儘量擴大支持面。基於此,他時不時把自己打扮成吐蕃王朝的繼承者,並在必要時穿上回鶻可汗的服裝,以此表明他是多族羣的共同領袖。
但是,他慢慢陷入了一個悖論:他的建國大業,單純依靠自己的族羣是難以有效完成的;他必須引進漢族精英作為智囊團,而這又使得他的建國大業充滿了濃重的漢化色彩。
他大力招徠漢族精英為自己服務,倍加優待,以至於宋朝有些讀書人考不上科舉,乾脆西行投奔李元昊。李元昊來者不拒,或授以將帥,或任命公卿,倚為謀主,奉為座上賓。這些歸附的漢人在李元昊建立勳業的過程中出力尤多。
他還曾花重金買來宋朝皇宮放出來的宮女,讓她們隨侍左右,以便時時瞭解宋朝宮廷內部的運作。
在制度建設、機構設置等方面,他更是處處模仿宋朝。
這種弔詭的處境,在急於變得強大的李元昊眼裏,已經無暇顧及了。儘管他處處模仿宋朝的做法引起了党項貴族內部的爭議,但正如同時代的遼國也是通過學習漢族制度才變得堅不可摧,李元昊顯然不可能抵擋先進制度的誘惑。
説白了,民族性是面子,而“宋朝化”才是裏子。
而從唐末李思恭成為夏州節度使以來,党項政權雖然時而悖逆,卻一直依附中原王朝,如今,李元昊要稱帝自立,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他最需要籌劃的是,做好軍事準備,迎接宋朝的打壓。
收到李元昊稱帝的表文後,北宋舉朝震怒。
宋夏之戰,看來不可避免了。
▲西夏版圖 圖源/中國歷史地圖集
05. 戰爭與和平
罵爽了之後,宋仁宗決定啓用政治和經濟懲罰手段——下詔削去李元昊的官爵和賜姓,關閉所有邊境榷場,開出高價懸賞捉拿或斬首李元昊。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但李元昊預想的軍事打壓卻遲遲沒有到來。
宋朝不喜歡用兵,在宋初,連兵書都被皇帝列為禁書。宋朝只相信道德、制度與經濟優勢,認定這三種優勢足以碾壓一切敵對勢力。
反倒是李元昊坐不住了,在稱帝一個月後,他率軍入侵保安軍(今陝西志丹縣),主動挑釁。
一時間,北宋朝廷大為驚恐,史載,“關右震動”,“仁宗為之旰食,宋庠請修潼關以備衝突”。
不過,對於李元昊來説,他還不至於有“蛇吞象”的野心。他發動舉國兵力連打三仗,目的在於脅迫宋朝承認自己的政治地位。宋人在戰後也發現,“賊(指李元昊)舉其國而來,其利不在城堡”。就是説,党項人並不擅長攻城掠地。
三戰過後,李元昊見好就收,把軍事上的戰績轉化成談判桌上的籌碼。而宋朝既定的外交原則,從來不是以武力,而是以和平方式去控制周邊政權,只要能談,絕對不打。
於是雙方坐下來和談。
李文貴聽聞此言,頓首説:“此固西人日夜之願也。”
李元昊聽完李文貴的彙報後,亦“大喜”。比起宋朝,李元昊更像是現代理念上的外交家:只重利益,不重名分。
按照和約,宋冊封李元昊為“夏國主”,李元昊向宋稱臣;宋每年“賜”給西夏銀、絹、茶,合計25.5萬兩、匹、斤;開放榷場,恢復宋夏貿易。
宋夏雙方在“慶曆和約”的解釋權上各取所需,各自表述。
宋朝認為這是外交的勝利,因為他們用經濟利益壓制住了西夏。
西夏也認為這是党項人的勝利,因為他們名義上附宋,實際上已經自立,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而他們用名義上的臣服換取了巨大的經濟利益,這筆買賣太值了。
在宋夏和談進入尾聲時,遼國看不下去了。
當時的中國棋盤上,宋、遼是兩個大玩家,夏是個剛剛發跡的小玩家,因此成為大玩家拉攏的對象:宋夏和好,可以抗遼;遼夏和好,能夠制宋。
從李元昊的祖父李繼遷,到李元昊本人,只要對宋朝強硬,遼國就與之和親,借勢拉攏,從而達到制衡宋朝的目的。如今,李元昊站到了宋朝一邊,遼國十分不滿,重兵壓入夏境。
徵夏失利後,遼夏也進行了和談。
從此,西夏與宋、遼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史上第二個“三國時代”來臨。直到13世紀蒙古汗國崛起,才打破了這種三足鼎立的均勢狀態。
李元昊在北宋、遼兩大國的對局中,依靠自身的能力,把國小民寡的西夏帶到了牌桌上,此後兩大國換成南宋和金,而西夏接近200年再未離桌。這不得不説是一個夾縫中的奇蹟。
▲西夏文字 圖源/圖蟲創意
06. 被看見與被無視
以往,我們站在宋朝的視角去審視公元10—13世紀的中國史,認為遼、金和西夏屬於叛逆的割據政權,因而對這些王朝及其開創者的評價都不高。
但是,只要我們不帶任何正統與族羣的偏見重新審視這段歷史,就會發現這些少數民族建立的政權,對中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以党項人為主體的西夏王朝崛起,實際上是並行於宋朝、遼朝的中國統一進程的重要組成部分。
河西地區自9世紀吐蕃衰弱後,河西豪族張議潮起義,並向唐朝獻出河西十一州。但張議潮真正控制的僅有瓜、沙二州,其他各州由居住在河西走廊的各民族自立、攻伐和割據,導致河西、隴右地區陷入長久的混戰之中,延續至唐末和五代。
包括宋、遼(金)、夏在內的局部統一,為13世紀元朝的大一統奠定了基礎。
從這個意義上看,作為邊緣族羣湧現出來的英雄人物,李元昊理應得到歷史的肯定,而不能簡單地站在宋朝的立場,把他當成僭號者。這或許才是我們讀歷史的一種正確姿態。
最後交代一下李元昊的結局。
史書説,李元昊“結髮用兵,凡二十年,無能折其強者”,我們也看到他在建立西夏後縱橫捭闔,與宋、遼並立的智慧和才幹,但饒是這樣的一代雄主,卻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史載,李元昊臨死前,給年僅兩歲的幼子李諒祚留下遺囑:“異日力弱勢衰,宜附中國,不可專從契丹。蓋契丹殘虐,中國仁慈,順中國則子孫安寧,又得歲賜、官爵。若為契丹所脅,則吾國危矣。”
在最後的時刻,他已經看見了他開創的王朝將難以再奮起,只能囑託到時的退路——“附宋”。從當年年輕氣盛的“反宋”者,到最後變成像他父親李德明一樣的“附宋”者,李元昊的態度轉變恰恰説明,漢化在潛移默化中已經取得了成功。
開國皇帝李元昊去世後,西夏王朝又延續了180年。
直到漠北崛起了強悍的蒙古汗國。
但蒙古人面對西夏,卻感受到了小強的生命力。蒙古大軍消滅西夏整整用了22年,這是他們橫掃歐亞大陸遭遇的最頑強抵抗,連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都中了西夏人的毒箭,染病而亡。
1227年,在成吉思汗死後,蒙古人終於攻滅了西夏。
後來,元朝修前朝正史,一口氣修了《宋史》《遼史》《金史》,唯獨沒有修“夏史”。或許還是傳統士人出於對偏居王朝的傲慢與偏見,讓存在了近兩個世紀的西夏王朝被正史無視了。
若知道這個結局,李元昊定會長嘆。
他希望自己的邊緣族羣“被看見”,到頭來,只有自己的巍峨帝陵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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