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立國,由於劉備是外來人的身份,註定會和當地本土豪強發生衝突.
根據洪武雄先生的《蜀漢政治制度史考論》一書中所列數據,在蜀漢政權裏,益州籍士人無論是地位、還是身處權力中樞的人數都遠遜色於荊州籍士人,加之並且劉備在位時期對於蜀人還有一定程度的打擊,並且這種情況隨着諸葛亮的一死,變得更加複雜起來。
並且,劉備時期,土客矛盾嚴重,由於劉備詐取劉璋導致蜀人未附,後來聽聞曹操攻克張魯更是使得蜀中一日數十驚,出現斬之不止的情況,足以看出蜀中人民對於劉備統治的不信任以及對戰爭的恐懼。
即使劉備在治蜀過程中啓用不少蜀人,但也無法緩解和蜀人的矛盾,如諸葛亮輔佐劉備治蜀,崇尚嚴刑峻法使蜀人多怨,由於雙方在思想文化、政治觀念上有着根深蒂固的分歧,導致崇尚德治的蜀人與施行法術的劉備摩擦不斷。
由此一來,益州籍士人始終對蜀漢政權歸屬感不強,這正也是日後蜀漢滅亡的重要因素之一。
益州人歸屬感不強
益州籍士人和荊州籍士人發生衝突並不少見,例如著名的彭羕謀反事件,其後還有張裕被殺,杜微裝聾不受闢等事件,導致了一些本就比較排外的經學家的不滿,由此還誕生了代漢者當塗高。
先談談圖讖這一學説,巴蜀,是圖讖學最發達的地方,所以基本上沒有多少人不信這個。那麼請看下面兩段史料:
當時有人問:“春秋有圖讖説代漢者當塗高,這是什麼個意思呢?”(周)舒曰:“當塗高者,魏也。”——《三國志·周羣傳》
(杜)瓊又曰:“古者名官職不言曹;始自漢已來,名官盡言曹,使言屬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三國志·杜瓊傳》
這兩段話,説白了就是代漢者是魏國,劉備稱帝國號為漢,不是正意味着魏是滅亡漢的嗎?並且景耀五年,宮中大樹無故自折。無故發生這種災害,也意味着蜀漢將亡。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被譽為“蜀中孔子”的譙周高調宣揚《亡國論》,卻沒有任何處罰記載遺留下來,這一點不得不引人深思。
也正是因為益州籍士人對蜀漢政權沒有歸屬感等原因,導致鄧艾入蜀的時候所遇的阻攔並不是人們想像中那般激烈。鍾會派遣將軍田章從劍閣往西到江油的途中,遇到了三校蜀軍伏兵,卻反被田章擊破,鄧艾就讓田章先登,遂長驅而前。
由此可見伏兵被擊敗之後,便沒有下一步動作了,完全沒有打個你死我活的意思,想讓本就沒有歸屬感的益州人不顧生死地給你賣命,這簡直不可能,這也是為什麼鄧艾能這麼輕鬆走到成都的緣故。
劉禪手裏唯一可以倚靠的軍隊被擊破
當時劉禪手裏還有一支可以使用的軍隊,為了擊破鄧艾,劉禪把這支軍隊交到了當時年少成名、仕途坦蕩、當時蜀漢政權要臣諸葛瞻的手裏,但是劉禪似乎過高估計了諸葛瞻的能力,也輕視了諸葛瞻的對手是當時曹魏靠軍功硬生生混上去的鄧艾。
原本諸葛瞻也是有機會阻擋鄧艾的攻勢的,尚書郎黃崇曾勸諸葛瞻速行據險,不讓鄧艾軍隊步入平地有機可乘,但是諸葛瞻不採納,也就造成了鄧艾大破諸葛瞻的軍隊,鄧艾則因此可以長驅直入、勢如破竹地來到成都城下。
作為劉禪手裏唯一僅存的一支可調配的軍隊,就這樣被擊碎,對於劉禪一方來説,造成的後果必然是不可估量的,這意味着自己將再無多餘的力量抵禦鄧艾,自己也無法選取合適的地方抵禦鄧艾的軍隊,這對蜀漢來説無疑是雪上加霜,原本力主投降的臣子“底氣更足”,讓原本就人心惶惶的蜀漢變得人人自危、逃之不及,讓蜀漢的命運更是如水中浮萍,已經開始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裏,這個時候,君臣矛盾開始爆發。
蜀臣無心抵抗、力主投降
鄧艾軍攜大破諸葛瞻之勢兵臨城下,當時“後主使羣臣會議,計無所出”。這就説明了一個問題,也就是沒有人能抵擋鄧艾軍了,蜀漢諸臣也是六神無主,沒有計策可以供君王使用。或以為蜀之與吳、或以為南中七郡,這些都是蜀漢大臣慌亂的表現。
魏軍兵臨城下,主要的三條應對辦法:東奔孫吳,南逃南中,以及主張投降的譙周。
第一個應對辦法,譙周很明確地表示:“自古已來,無寄他國為天子者也,今若入吳,固當臣服。… …再辱之恥,何與一辱?”已經説的很清楚了,與其遭受兩次屈辱,還不如現在就投降就算了,畢竟再次投奔東吳的話勢必會仰人鼻息,難道真的要降低自已的身份去甘人之下嗎?畢竟這是自古以來就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至於第二條南逃南中的應對方法,也被譙周無情的駁回:“南方遠夷之地……兵勢逼之,窮乃幸從…… 以為愁怨 ,此患國之人也”本來當初就是勢大,少數民族才勉強屈服,再加上連年北伐戰爭,增加了他們的不滿情緒,指望去相信一向奉反叛為傳統的少數民族不找他們麻煩,然後一同生活在不毛之地 ,這稍微有些難度了。
前兩條辦法都不行,那就指望第三條辦法了——投降。
畢竟當時的局勢如此,劉禪差不多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如果不趁現在手頭上還有一些力量,還能談條件,要是真到了山窮水盡、成都城破的那一天,可能劉禪面臨的結果就是被縛殺然後送往洛陽,而不是投降後仍有安樂公之爵。
援軍難援、敵軍迫近
再説援軍的事情,來路無非只有永安,南中,勢力最強的姜維,還有趁火打劫的“東吳”,不過,東吳完全不用指望,因為從史料記載來看,東吳在蜀滅之際曾派遣軍隊大舉入侵永安,恨不得與魏瓜分蜀漢。
先説永安:
《襄陽耆舊記·卷二·羅憲》:魏之伐蜀,召宇西還,留宇二千人,令憲守永安城。
雖然閻宇有出兵參與救援,但其後發生了羅憲在永安大敗東吳之戰,可以得出閻宇並沒有帶了大規模的軍隊。
再説南中:
至於遠在不毛之地的霍弋,曾一度想出兵救援成都,但劉禪卻以已經制定了計劃為由,拒絕了霍弋。這也不是不難理解的,這不正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的道理?
而居於最前線的漢中防線也沒好到那裏去,隨着傅僉戰死,意味着漢中防線部分開始出現崩潰,雖然並是指漢中已經失陷,實際上還仍有很強的抵抗勢力。
例如漢樂二城,不停給鍾會的後面搞小麻煩,而且鍾會自身還有一個拉長戰線導致缺少糧草的情況“糧運縣遠,將議還歸”,但這並不能阻止鍾會同樣給姜維使絆子:當時的姜維已經到達了郪縣,當時的鍾會害怕姜維可能會引兵返回成都,所以就遣兵截新都。郪縣:在成都東北,劍閣以南,是通往成都的道路之一。姜維本人都來到劍閣以南的地方了,足以證明姜維已經打算放鬆劍閣的防守甚至於放棄遠在劍閣的張翼等人。
但是隨着鄧艾在綿竹大破諸葛瞻,使得諸縣長吏或望風降下,或委官奔走,成都附近的官員都不戰而逃了,也正是説明了當時的劉禪確實是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眾人都無力反抗,大家都想着逃之夭夭以謀後路,當時成都崩潰的現狀,可見一斑。
最後,總結一下,即使是當時的劉禪始終不投降,選擇咬着牙和魏軍拼的話,有姜維閻宇等人的相助,或許能多撐一時,但是隨着蜀軍防線的逐漸崩潰瓦解,滅亡或許只是時間問題。
這種外患內憂的情況之下,內有對蜀漢政權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比較低的益州士人,外有來勢洶洶的鐘會和鄧艾二部,此時如果劉禪選擇投降,坐地討價以謀取更好的利益,避免更多的百姓遇難,這未必是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