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歷史的女人——第1223期)
如今説起“揜於”,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恐怕連讀準它的音都比較難。“揜於”音yǎn yú,是一種猛獸。有不少人説它就是老虎。歷史上有一個人曾拔了揜於的舌頭。如果揜於真是老虎,那此人就太猛了。虎口拔牙只是一種開玩笑的説法,即便武松打虎是真實的事情,但武松也不可能從老虎嘴裏拔牙的。他是通過一些技巧,竄到老虎背上,然後用拳頭猛砸老虎的軟肋,才把老虎弄死的。你要真讓他從虎口拔牙,他是斷然不能的。
而今天講到的這個人雖然沒有從老虎嘴裏拔牙,但卻拔了它的舌頭,也同樣厲害。因為你想拔老虎舌頭,必須通過老虎的牙齒這一關,舌頭的上下都是牙齒,你想拔人家舌頭,牙齒不咬你才怪;況且舌頭還光不溜溜的,很難抓緊。所以拔老虎舌頭甚至比拔老虎牙齒難度更大。但此人確實做到了!他不但拔了老虎的舌頭,後來還破了敵人的大象陣,亂世建立偉業,改變了歷史,死後成為皇帝。那麼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他為何要拔老虎舌頭?他拔掉舌頭的猛獸是不是真的老虎?他跟隋朝究竟有什麼關係?本期分解。
(一)英俊少年,胸懷大志
此人名叫楊忠,字揜於。他(名)字叫揜於?難道他自己拔自己的舌頭?倒也不是,此中緣由,下文自有解釋。且説此人有多牛吧。據《二十四史》之一的《周書》記載,他“美髭髯,身長七尺八寸,狀貌瑰偉,武藝絕倫,識量沉深,有將帥之略。”什麼意思?就是説楊忠這人身材高大魁偉,雖沒有姚明個子高,但起碼也有1米9以上身高;而且長相英俊,美髯飄飄,狀如關公;他有絕頂武功,有膽識,有遠見,乃將帥之才也!
楊忠小名奴奴,公元507年生於弘農華陰(今陝西華陰市)。不前不後,他正好生在南北朝(420—589)的正中間,雖生逢亂世,但他自小讀書習武,胸有大志,夢想有朝一日出人頭地。
公元525年,楊忠十八歲,不甘寂寞的他外出遊歷,到達名揚天下的泰山。此時正逢梁朝軍隊在此打仗,別人為躲避戰火恨不得插翅逃跑,可楊忠不,他還有點好奇,他要看看打仗是怎麼一回事情,有多刺激。於是他就留在那裏不走。結果,到戰爭結束後,梁軍把他也當成俘虜抓走了。
這對別人也許是災難,但對當時的楊忠來説,倒是個機會。正想出去練練呢,嘿嘿。於是他就跟着梁朝的軍隊混,不但吃喝不愁,還能練練本事。就這樣三五年後,楊忠還真有了點名氣。
公元529年,就在楊忠去江南的第五個年頭,他的機會來了。梁朝大將北海王元顥討伐北魏,進攻洛陽,他挑選人馬,22歲的楊忠英俊威武,就被選中,他被任直閣將軍,隨軍出征了。從此,楊忠正式走向歷史舞台,開始了他堪稱輝煌的一生。
(二)棄梁奔魏,屢立戰功
楊忠在攻打洛陽的戰鬥中立下戰功,從而成名。不過當時天下大亂,楊忠也要審時度勢。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他不可能一直在一個小國家混,再説他的家也在北方,所以他在洛陽之戰後就趁機回到魏國,加入到北魏名將爾朱榮的麾下;之後他又被名將獨孤信看中,在獨孤信麾下效力。
到此為之,楊忠算是碰到明主了,自此他跟隨獨孤信南征北戰,二人也成了莫逆之交,兄弟相稱。後來二人還成了兒女親家。
後來,楊忠為新主反戈一擊,跟隨獨孤信進攻梁朝,在攻克南陽等地的戰鬥中,都立下不小戰功。在北齊的高歡舉兵內犯時,楊忠正跟隨獨孤信在洛陽,於是就隨着北魏孝武帝元修西遷,進封侯爵。之後他參與了潼關之戰、洛陽之戰等,表現神勇,被朝廷任為安西將軍、銀青光祿大夫。
不過後來,楊忠跟隨獨孤信又曾短暫迴歸梁朝。事情是這樣的。534年,東魏荊州刺史辛纂佔據穰城,楊忠跟隨獨孤信前往征討之,結果殺死辛纂後,楊忠等人便駐紮在此城。可不久,梁朝援軍來攻,獨孤信不敵,便攜楊忠一起投奔梁朝。梁武帝蕭衍認為楊忠是個難得的奇才,任用他擔任文德主帥,封關外侯。
但在梁朝,二人並不得志,再説他們也看到梁朝內部混亂,皇帝只喜歡舞文弄墨,歌舞昇平,沒有前途,於是在三年之後,楊忠與獨孤信再次棄梁而去,回到西魏(此時北魏已經分裂為東魏和西魏)都城長安。此後,真正屬於楊忠的傳奇來了。
(三)虎口拔舌,名揚千秋
此時又有一位高人看中了楊忠。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西魏丞相宇文泰。此君對楊忠的勇猛彪悍極為欣賞,於是硬把他從獨孤信身邊“搶”了過來:兄弟,跟我混吧,有你的好事在後頭!胳膊扭不過大腿,獨孤信只有放人。楊忠成了宇文泰的親信。
這天楊忠跟隨宇文泰到龍門打獵時,突然跳出一頭猛獸,宇文泰嚇得臉都綠了。正在危急關頭,楊忠嗖地一聲跳將出來,大喝道:“區區小蟲,何足掛齒,看灑家如何收拾他!”於是他赤手空拳便跟那猛獸鬥了起來。據《周書》記載,當時的楊忠“左挾其腰,右拔其舌”,他把那猛獸死死抱住,活活拔了猛獸的舌頭,將其殺死。
宇文泰見狀,大讚:真壯士也!從此對他非常器重。北魏是鮮卑人建立的政權,當時鮮卑人稱猛獸為“揜於”,所以宇文泰就給楊忠起了個“揜於”的字。此後楊忠也叫楊揜於。
後來經一些專家考證,其實當時的那頭猛獸就是老虎。因為《北史》、《周書》這兩本史書都是唐朝官方編寫的,而李淵的先祖名叫李虎,為了避諱,將老虎稱之為“揜於”。如此説來,楊忠敢於虎口拔舌,也是千古無二了。那麼説楊忠破敵軍的大象陣又是怎麼回事呢?
(四)破大象陣,戰無不勝
楊忠一生,身經百戰,他智勇雙全,幾乎戰無不勝。自從他拔掉老虎舌頭之後,宇文泰對之刮目相看,每逢作戰必帶着他。不久他便隨宇文泰攻打北齊,活捉了高歡麾下的大將竇泰;在沙苑之戰中又大破東魏的軍隊,因功升任徵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等。
543年,楊忠又在邙山之戰,潁川之戰中立下赫赫戰功。公元549年,梁朝發生史上有名的侯景之亂,魏國趁機派楊忠攻打梁朝,楊忠對梁朝比較熟悉,他帶領軍隊一路打來,勢如破竹。
楊忠不僅作戰勇猛,而且還深知兵法,很有計謀。當時侯景渡過長江,梁武帝兵敗受到重創,梁朝義陽郡守馬伯符投降西魏。西魏朝廷趁此機會,準備籌劃謀取漢水、沔水一帶地盤,便任命楊忠為都督鎮守穰城。
楊忠以馬伯符作為嚮導,攻克了梁朝的齊興郡和昌州。此時梁朝的雍州刺史蕭詧雖然向西魏稱藩,但還懷有二心。楊忠從穰城出發到漢水邊,弄了個大閲兵,命令將士不停地變換旗幟,大示軍威。其實他不過只有兩千兵馬,看起來卻威武雄壯。蕭詧登上城樓觀望,誤認為對方至少有三萬兵馬,直接嚇倒,於是徹底歸附西魏。
公元550年正月,楊忠圍攻梁朝安陸,為了速戰速決,他來了個夜間突襲。他精選兩千騎兵,為了防止士兵喧囂而暴露我方意圖,他想了個辦法,下令所有的人口中銜着一根小木棍,這樣誰想説話也説不成,只有悶頭前進。與敵軍遭遇時,楊忠親自衝進敵陣,一頓猛砍,斬敵無數,並生擒對方主將柳仲禮,大獲全勝,敵軍獻城而降。從此,漢東之地全部歸屬西魏。
552年,楊忠再次發兵攻打梁朝,將漢水以東地區全部佔領。楊忠對待部眾很寬厚,因此很得新歸附地方的民心。554年,西魏恭帝賜姓楊忠普六茹氏,此後楊忠便叫普六茹揜於。
然後,屬於楊忠的榮耀再次上演,他在之後的一次戰役中大破敵軍的大象陣,讓西魏的最大對手梁朝終於敗北。
554年九月,楊忠(因為普六茹揜於聽起來比較拗口,所以下文仍沿用楊忠這個名字)奉命與西魏大將於謹、宇文護帶兵五萬進攻南朝梁的江陵。十一月,魏軍渡過漢水,當時楊忠擔任前軍,於謹命令楊忠與宇文護率領精鋭騎兵先佔領江津,然後屯守在長江渡口,切斷梁元帝東逃的道路。
此時梁軍孤注一擲,用上了威猛無比的大象陣。大象的象牙已經夠鋒利了,他們還不滿足,又用尖刀綁在大象的鼻子上,然後趕着大象衝到陣前同魏軍作戰。面對對方氣勢洶洶的大象,楊忠毫不畏懼,他大旗一輝,向大象亂箭齊發,大象皮再厚,也經不起箭雨的攻擊。兩隻帶頭的大象一看不妙,回頭便跑。身後的其他大象也掉頭猛竄,結果梁軍反遭大象踐踏,兵敗如山。
魏軍乘勝追擊,大敗梁軍,攻陷江陵,殺死梁元帝。此後西魏國勢大振。
(五)再續輝煌,成為皇帝
後來宇文泰把持了西魏政權,但他就像曹操一樣,並沒有稱帝;他死後,其子宇文覺效法曹丕,於557年廢掉西魏恭帝自立,國號周,建都於長安,史稱北周。宇文覺繼續重用楊忠,此後他先後數次率軍討伐北齊,為北周立下不世之功。
562年五月,楊忠升任大司空。當時朝廷正商議與突厥聯合討伐北齊,大臣們都説:“北齊佔有半個天下,國家富裕,兵馬強盛。如果從大沙漠以北進入幷州,極為艱難,況且大將斛律光不易對付。如今想深入其老巢,非需十萬軍隊不可。”楊忠力排眾議,慨然説道:“軍隊取勝,在於內部和諧,而不在人多,有一萬名騎兵足矣。斛律光這小子,有多大的本領?”
於是朝廷任命楊忠擔任元帥,統帥大將軍楊纂、王傑、田弘、慕容延等十餘人,率領步兵、騎兵一萬人,與突厥從北路出發討伐北齊。此時楊忠已經56歲,但他勇猛不減當年,迅速攻佔北齊二十多座城池,大敗齊軍。
第二年(564年)正月初一日,老將楊忠又率軍與北齊交戰,在晉陽之戰中,他在大雪寒風中同敵軍硬拼,再次取得勝利。
中年後的楊忠繼續發威,延續輝煌,為後周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後來他還成了皇帝。也許你要説,沒聽説過歷史上有楊忠這個皇帝啊。
不錯,楊忠生前確實沒有當過皇帝。公元568年,一生戎馬倥傯的楊忠因病被迫離開戰場回京。同年七月初七,楊忠去世,享年六十二歲。但他死後卻成了皇帝。為何?
是這樣的,後來北周的權臣楊堅效法曹丕,廢掉北周靜帝宇文闡稱帝,建立大隋,他就是赫赫有名的隋文帝。然有其父才有其子,楊堅正是楊忠的兒子。所以楊堅當皇帝后就追封其父楊忠為皇帝了,他就成了歷史上的隋太祖。但一般而言,多數人都知道隋文帝是楊堅、隋煬帝是楊廣,但隋太祖是誰?卻幾乎鮮有人知。
若沒有楊忠,就沒有他兒子楊堅,當然就沒有大隋朝;再説,楊堅的官位和地位,也是靠承襲父親的爵位、功績得來的(當然他自己也很有能力);還有,楊堅能娶獨孤伽羅(即後來的獨孤皇后)為妻,也是因為父親和獨孤信的特殊關係,而獨孤伽羅在楊堅的事業上,甚至對楊堅稱帝、統一天下都幫了很大忙,他們夫妻也是患難夫妻。
最重要的是,楊忠是西魏和北周的國之棟樑,為西魏和北周的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而北周的強大,正是楊堅建立大隋並統一天下的根本。所以,某種意義上,楊忠也是隋朝的奠基者,對大隋朝的建立功莫大焉!
(文/説歷史的女人·冰島啖冰)
參考資料:《周書·楊忠傳》《北史》《資治通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