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朔方軍安思順:揭秘哥舒翰與安祿山恩怨背後的隱秘紐帶

由 鍾離綺琴 發佈於 經典

大唐玄宗天寶十四載(755年)冬十一月,安祿山以誅殺禍害天下的宰相楊國忠為口號,從范陽領兵南下,史書稱“誅國忠,清君側”,儘管後世都知道這是長達八年的劫難,歷來稱安史安史,安祿山和史思明又為同年同鄉,甚至據説他們的生日只相差一天,自然是這次起兵共同的首領搭檔,其實這是一個錯誤的認識。

安祿山和史思明從頭到尾的地位都不在一個層面,史思明始終是安祿山手下,嚴格説關係也未必多麼親近,當然安祿山對史思明是十分欣賞,也不斷在提拔重用,從平盧軍兵馬使到一度升范陽節度使,成為獨當一面的心腹大將。

影視劇中安祿山形象


然而,安祿山多年經營北方邊鎮,得力手下並不只有一個史思明,像李歸仁、蔡希德、牛庭玠、向潤客、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高秀巖、武令珣、能元皓、孫孝哲、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慶等等,一雙手都不一定能數過來。還有張通儒、李庭堅、李史魚等文士也是比較器重的人物。史思明的能力在其中肯定拔尖,但不見得前期地位比這些人更突出,只不過安祿山在洛陽一年多就掛了,史思明趁安慶緒被困河南求救的時候,趁機清除一些與他不和的燕軍將領接過大旗,成功上位。史思明一人就佔據亂局一半時間,所以安史並列是出於整個過程前後兩個階段,而從具備條件到謀劃起兵完全是安祿山一人醖釀,史思明只是參與其中的一個手下大將而已。

對於安祿山在天寶十幾年時間裏的轉變,一千多年以來實在有太多太多迷霧籠罩。唯有深入瞭解到開天之際唐朝境內部族深入中原的具體情況,才能看清安祿山以及背後番兵番將與這些外族羣體產生的互相影響。

天寶末期的玄宗李隆基已經年近七旬,可以説垂垂老矣。太子李亨正當盛年,業已四十四歲,從開元二十六年被冊立東宮,他做了差不多二十年儲君。李亨本來是第三子,並不是欽定的太子人選,雖然年齡較長,才能上並沒有特別顯山露水,他受賀知章、潘肅、呂向、皇甫彬等名士影響,文化素養方面算是比較突出。沒有想到能等到太子位,原本李亨也希望做一些表現讓父皇滿意,結果得到的是李林甫出面接連打壓,經歷皇甫惟明、韋堅,王忠嗣三次衝擊,李亨遭遇五雷轟頂,身心都算是十分艱難。

尤其內兄韋堅一事,韋氏家人韋蘭、韋芝反覆向朝廷申辯,還請求太子出面作證,皇帝十分惱怒。李亨為了自保居然“大義滅親”,棄韋家不顧,反而在壓力之下要和韋氏離婚,表明“不以親廢法”。玄宗這才滿意,李亨怯弱一般的謹慎終於度過這場危機,共同生活多年的韋妃不得不從此削髮為尼,孤獨終老。

此後依然禍不單行,就在韋氏離開不久,太子另一家眷杜良娣的父親杜有鄰又惹上禍事,被人指稱利用讖緯勾結東宮,李林甫得到皇帝旨意審理此案,再次藉故攀扯一些地方官員,杜有鄰在審訊中被杖死,後來查明是誣告,對方也被處死,但杜良娣等家小還是被流放。

可見李亨這個太子當得風雨飄搖,岌岌可危,但玄宗在禮法上需要一個儲君安撫朝野內外,他看中李亨的“忠孝”之心,由得他擺佈,之後再讓他娶了張良娣,於天寶十載(751)生下一個兒子,這就是肅宗登位以後,張氏意圖用來奪李俶太子位的長子李佋。

不管有意無意,李亨前後兩次被父親搞得婚變,還無端受到諸多猜忌,弄得親朋故舊,死的死,散的散,李亨這個太子雖然名正言順,但説起來身份並不算高貴,朝廷內外已經沒多少依靠,長期不屬於什麼關注焦點,至少李亨絕對不希望刻意成為什麼焦點。他應該很清楚被父皇冊立的真正用意是什麼?就是一個門面或者工具,順便要他出來做事,但又被李林甫掣肘和擠兑,可想而知這個太子內心對父親李隆基是一種什麼心理,既充滿了恐懼,又積累着怨恨。

影視劇中太子李亨形象

在李林甫死,楊國忠接替當宰相以後,距離安祿山起兵只有兩三年,李亨年過四十,儘管楊國忠也依然對他不尊重,可李亨不再像過去那樣誠惶誠恐,朝野對安祿山的猜疑不算是什麼秘密,就連皇帝也多次試探,當李亨希望表現出一定威望之時,對大局趨勢已經無力迴天。

安祿山南下一個月就佔據洛陽,今天河北山西境內基本是安祿山管轄地區,入河南境內才有抵抗(當然不完全如此,事實上最早抵抗的畢竟也是河北境內顏杲卿、顏真卿兄弟)。天寶十五載(756)正月,安祿山在洛陽自稱大燕皇帝,建元聖武。五月,燕軍破潼關。六月十三日,年屆七旬的玄宗帶太子李亨和多位皇子、部分宗室、少數妃嬪、隨臣逃出長安。

太子李亨、宦官李輔國和陳玄禮作為負責保障皇帝安全的負責人一致認為,安祿山雖然是大敵,但順應形勢除掉楊國忠的時機已成熟,由陳玄禮出面對將士進行煽動,説殺了楊國忠就可止息叛亂。於是在馬嵬驛(今陝西興平市以北,馬嵬驛位於馬嵬坡,古稱犬丘,晉朝時有當地武官馬嵬在此築關城,唐代在城下設立驛站)的時候,湊巧二十多名吐蕃使者在驛站西門外堵住楊國忠,向他要飯吃。士兵們過來將他們一起包圍,楊國忠大罵士卒要效法安祿山,士兵大喊:“賊人就是你,還説別人!”

此時,禁軍騎兵張小敬(沒錯,就是《長安十二時辰》的主角)一箭射中馬鞍。楊國忠趁亂逃進西門,軍士蜂擁而入,亂刀砍死。一説張小敬當場就將楊國忠射死,士卒衝上去斬首分屍。接下來龍武軍將士還逼皇帝下令處死楊貴妃(一説自縊),楊國忠的長子太常卿兼户部侍郎楊暄,韓國夫人和虢國夫人都被殺。張小敬的事蹟僅此而已,被記錄在姚汝能的《安祿山事蹟》中。但這本書並非虛構的傳奇小説,該書資料主要來自《肅宗實錄》、《鄴侯家傳》等,也包括部分當時親歷者的傳聞。

影視劇中馬嵬驛之變


《肅宗實錄》是官方史書,由後來宰相元載負責編撰,而鄴侯就是李泌,《鄴侯家傳》是李泌兒子李繁所修,完成在文宗年間。整個《安祿山事蹟》大體上接近真實,以今天標準看可以屬於紀實文學。出於瞭解這些史料內容,姚汝能絕不會生活在與李泌、張小敬等人同時,大概從憲宗到文宗之間,甚至有學者推測姚汝能可能活到了武宗會昌年間 。

在安祿山大軍入洛陽時,朝廷已經調動人手要抗擊,玄宗打算依靠西北軍,令高仙芝、封常清出戰的第一道防線在陝郡(今河南陝縣,天寶元年改州為郡)。高仙芝幾年前才在塞外經歷一場大敗,手下已沒有力量。防守長安、出戰安祿山全都是臨時招募,根本沒有經過訓練。安祿山大軍浩浩蕩蕩進入洛陽之時,陝州長官竇庭芝出逃河東,大批士卒擁着封常清敗退,隨高仙芝退到潼關。

眾所周知,馬嵬驛之後,太子李亨和玄宗分道揚鑣,玄宗並沒有放棄自己的職權,到達扶風郡(進入漢中地區)時,下令大批宗室子弟出面保衞社稷,如虢王李巨率先被任命河南節度使,之後永王李璘為荊州大都督、盛王李琦為廣陵大都督、豐王李珙為武威大都督,往各處招兵買馬,號召忠義志士勤王試圖分別對西北、荊襄、河南和江南等重要地區進行控制。入蜀以後,還讓大哥寧王李成器的兒子防禦在山南漢中,可見玄宗李隆基對太子李亨出走的高度戒備。這一系列皇子為都督和宗室為節度使的安排,事實上玄宗已經是一種變相分封諸王,至少希望還可以統轄大半江山的兵馬,使太子李亨有所忌憚,而李璘後來的動向也確實造成李亨登位以後一度十分棘手。

姚汝能所寫安祿山事蹟


太子李亨早在天寶十五載七月就於靈武匆忙繼位,玄宗當年九月底十月初才到達成都,父子二人同時既謀劃平定安祿山,又在爭奪中原,而主戰場就是安祿山所在的河南地區。

當時統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南陽節度使魯炅等人,除了魯炅作為朔方軍將領稍有作為,其他都無能為力,李巨本人出任河南節度使並未真正盡心竭力領導各方,造成魯炅不得不後撤襄陽,把寂寂無名的張巡、許遠推到最艱難兇險的地步。

原本防守在南陽的山南節度使魯炅起初有五萬人,遇到安祿山手下武令珣、畢思琛前來進攻,本來將士想要出戰,但魯炅不許輕舉妄動,結果對方繞道後方縱火,官軍大亂,魯炅退到南陽城中(至德二載757)等待救援。可沒有援軍趕來,尤其襄陽太守魏仲犀(此人是隨玄宗入蜀的大臣,中途被安排隨永王李璘去荊州)的弟弟魏孟馴率兵到明府橋,看見燕軍就逃跑。

楊國忠提拔哥舒翰制衡安祿山


最後魯炅突圍往南撤退,以襄陽為據點召集各路官軍匯合,一些敗退的唐軍紛紛匯聚,像李嗣業(西北軍名將,高仙芝當年的副手之一)、張鎬、來瑱(西北軍將領來曜之子,也屬於西北軍,任河南潁川郡太守)等,肅宗李亨派使臣嘉獎,提升魯炅為襄鄧十州節度使,受命出擊收復河南一帶州縣。在魯炅試圖鞏固南陽南部地區時,封常清正勸高仙芝退潼關,安祿山部將崔乾佑一時不能攻下,只好退居陝郡,周圍臨汝、弘農、濟陰、濮陽等郡紛紛投降安祿山。就在這時,監軍邊令誠回報皇帝説封常清慘敗的壞話:“封常清説敵人強大動搖軍心,而高仙芝放棄陝郡幾百裏地,還偷偷剋扣士兵的糧食和賞賜。”玄宗大怒,遣邊令誠赴軍中斬殺西北軍名將高仙芝與封常清。

接下來,玄宗指派西北軍另一大將哥舒翰接手潼關防禦,又是十分糊塗的出動出擊。哥舒翰是與安祿山齊名的重要邊鎮大將,雖然高仙芝之前在塞外號稱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實際上這四鎮都是邊塞小城而已,手下唐軍不過三萬人,儘管身邊有李嗣業、封常清、段秀實等重要角色。而哥舒翰、安祿山是領有大節度使轄區的統帥,統兵動輒十幾二十萬,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哥舒翰是西北塞外龜茲人(今新疆庫車縣),屬突騎施部族,依靠抵禦吐蕃逐漸積累功勳,他是接替王忠嗣前往隴西、河湟,步步為營,深入青海湖一帶,建立應龍城、神威城等據點,再攻石堡城(今青海湟源縣西南),威名大振,加府儀同三司。天寶十三載(754),在新收復的河湟邊地成立宛秀、神策二軍,稍微瞭解唐代故事的都知道,神策軍大名幾乎貫穿唐朝中晚期的歷史,而起初卻是一支成立很晚,又駐紮邊地的新軍,後因保護代宗李豫有功才調入京畿成了重要的禁軍主力。

哥舒翰的插圖形象


楊國忠接替李林甫為宰相後,當時不斷立功的哥舒翰受到拉攏,楊國忠刻意抬高哥舒翰與安祿山相制衡。天寶十四載初,哥舒翰準備回長安朝賀皇帝,在途中驛館洗澡的時候忽然中風,回京師以後就一直卧病在家,昏迷了一兩個月才醒轉,還留下行動不便的後遺症。正因為哥舒翰當時卧病不起,安祿山感覺再無能夠妨礙他的對手,才立刻把握時機起兵。

如今高仙芝、封常清兩個大將受冤被殺,皇帝已經想不到還有誰能當大任,唯有再讓哥舒翰前去抵擋。田良丘充任行軍司馬,馬軍指揮王思禮、步兵指揮李承光等人擔任屬將(王思禮等都是他的老部下,王思禮和高仙芝一樣是高句麗人),領軍二十萬赴潼關拒敵。《舊唐書》寫玄宗親自餞行,百官一起到郊外相送,加封哥舒翰為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對哥舒翰寄予厚望。

哪知哥舒翰受器重之餘,前往潼關後,最先想到的卻是清除對手,這就是一度分割西北軍旗下朔方軍(治靈州,今寧夏自治區吳忠市境內)勢力的安思順。安思順是安祿山的族兄,但安思順也受安祿山影響霸佔一方,起初李林甫與安祿山交好,安思順也受重用,但他身處西北軍中,實際頗被哥舒翰排斥。

安思順先為河西節度使,高仙芝從塞外敗退接替這一職務。安思順又暫代朔方軍節度使,然而一度又由李林甫自己遙領,實際安思順被架空。由於李林甫用人不當,導致招降的蕃將阿布思(賜名李獻忠)叛逃,兵馬部將歸安祿山(史書稱鐵勒部族的同羅部),阿布思逃亡西北葛邏祿部(今阿爾泰山一帶,就是怛羅斯一戰倒戈對付高仙芝的部落)。安思順聯合北庭都護府程千里出擊,捉到阿布思押回斬殺,重新提振安思順的聲望,這才掌管朔方軍。

根據安思順、安祿山和哥舒翰三人的關係,史書含糊其辭暗示他們互相都看不順眼,好像“不和”一直是主旋律,其實史書另一面也不斷強調他們有結義等細節,並非只是充滿矛盾。甚至究竟他們之間存在什麼樣的矛盾都很難説清,只能大概分析一二。

安思順與哥舒翰都從西北軍出身,哥舒翰比安思順約小十歲,同在河西節度使位置上待過,矛盾根源似乎就在這裏。當然,哥舒翰本人沒有當河西節度使,但他的舊上司是王忠嗣,正是王忠嗣在河西節度使任上發現哥舒翰的才能,提拔為牙將,出任大斗軍副使。而大斗軍正使就是安思順,哥舒翰一度是他的副手,時間是天寶五載(746),兩人曾經共事。

《舊唐書》寫哥舒翰以大斗軍副使之名去新城征討吐蕃,同行副將就瞧不起哥舒翰只是副手,對他非常無禮,哥舒翰居然將其打死樹立威信。然後在苦拔海(應該是尕海,但今天有尕海名字的地方不止一個,一些學者考證推測,苦拔海應該是甘肅省甘南州的尕海,因為當時這一戰還是收復邊地,唐軍還沒有進發到青海,隨着哥舒翰後來才逐漸拓展到青海,有一個過程)將三支吐蕃軍全都打敗,為其成名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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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王忠嗣受排擠貶謫,哥舒翰念其提拔大恩,願意捨棄職務換取王忠嗣的罪責,據説皇帝非常感動,李林甫根據皇帝的心思不得不提拔哥舒翰,又不願其做大,就分割王忠嗣的河西節度使轄區,以安思順為河西節度使,哥舒翰為隴右節度副使,就趁此把原王忠嗣的人馬一分為二。根據史書資料,安思順作為河西正使,領兵約七萬三千,而哥舒翰為隴右副使,領兵有七萬五千,反而居上。

隨着哥舒翰地位提升,與吐蕃方面戰事較多,不斷立功,拓展唐軍聲威和勢力範圍,自然他對安思順、安祿山十分輕視。同時,安祿山也雄心勃勃,也有貶低西北軍的意圖,就拉攏安思順一起壓制哥舒翰。

今天兩《唐書》都在強調一個事情,那就是安祿山、安思順兄弟之間並無真正血緣,意思安思順一家是真正塞外安國人(今烏茲別克斯坦布哈拉一帶,中華史書稱安國來自漢代歷史上的安息),而安祿山的生父是康國人(今烏茲別克斯坦撒馬爾罕一帶,康國的稱呼同樣來自漢代歷史上的康居),安祿山是母親改嫁右羽林大將軍安波注的哥哥安延偃,這才改名安氏。

安祿山實際比安思順要小几歲,兩兄弟起初並無恩怨,甚至史書還點明他們從小親密。蒲立本在幾十年前針對史籍中《肅宗實錄》《安祿山事蹟》與兩《唐書》記載演變,指出一個重要疑點:假如像史書強調那樣,安祿山其實是一個卑賤出身的人,且戰功並不是特別突出,他能否那麼容易又如此牢固地坐擁三鎮軍事轄區?一個多年被史書形容路都走不動的大胖子,只憑一張嘴會忽悠,他能夠讓那麼多手下為他馳騁沙場?這種事情可信度有多高?

事實上,安祿山父親的真實身份可能被史書刻意隱匿,這就是指出其母曾經改嫁,這在古代史書順理成章成為貶低這個背叛大唐禍首的出身,這就是所謂的春秋筆法。就像強調張九齡這樣的正直大臣很早就懷疑安祿山的忠誠,同樣就包括安思順對安祿山的警惕,這些統統都是唐朝官方後來刻意處理。

蒲立本在《安祿山叛亂的背景》一書中分析,安祿山應該的確就是姓安,他與安思順就是同一家族的族兄弟關係。安祿山是遷入北方內蒙地區昭武九部正統首領的兒子,加上多年從軍積累威望,如此才可能受到李唐高層眷顧。在同樣條件下,安祿山是部族首領兒子的身份和一般蕃將能夠得到的待遇自然絕不一樣,的確可以為他加不少印象分。

影視劇中安祿山形象


還有一點可以結合蒲立本的推斷,安祿山既然在內蒙出生,自然就不是什麼遼東營州人,如筆者之前提及,營州大部分百姓其實是契丹人,安祿山是從軍到營州,逐漸引起張守珪的注意,同時這也側面證明安祿山和安思順前期的親密更加讓人信服。

隨着安祿山受玄宗李隆基寵信,安思順在西北時間更久,根基也頗深,然後兩兄弟都發現哥舒翰脱穎而出以後咄咄逼人。安祿山為了壓制哥舒翰,就希望借重安思順,讓他在西北軍爭取一方勢力。以安思順與安祿山多年的兄弟交情,實在難以置信,安祿山會在天寶前期就把野心那麼露骨地表示出來。如蒲立本分析,尤其史書渲染,安祿山在張九齡等前輩眼中的説法根本不可思議。儘管張九齡討厭軍人,以堂堂宰相之尊,也不會因為不喜歡某人就質疑其對朝廷的忠誠,這是非常嚴重的指控,同樣是對張九齡形象的損害,簡直就是後來小説的手法,光看一下面相就發覺安祿山腦後長了一根反骨。

第二點相類似,安思順也不應該在天寶前期就一口咬定安祿山包藏禍心,他居然寧願選擇揭發安祿山,何況皇帝以及貴妃、宰相權貴當時大多都喜歡安祿山,這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只不過在天寶後期,安思順夾在哥舒翰與安祿山兩大勢力之間,他不願充當兩個人的磨心,到最後還是被哥舒翰拿住機會成了安家的冤死鬼。

哥舒翰與安祿山之間同樣很少直接來往,兩人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按説並沒有什麼衝突。隨着哥舒翰在河西立下戰功,漸漸超越安思順。而安祿山本身戰績雖然不大理想,但他善於結交,上到皇帝貴妃,下到軍中將士,地位躥升非常快,由於哥舒翰內心對安氏兄弟都不服氣,這才對安祿山有了矛盾。

要説哥舒翰與安祿山之間有多深沉的矛盾,其實也很難找出實質證據。《舊唐書·哥舒翰傳》還表明,在玄宗打算倚重安祿山與哥舒翰二人為東西兩邊柱石的時候,親自安排他們聚會把酒言歡,其中也包括安思順。由高力士代表皇帝請他們,然後按皇帝要求他們依胡人習俗結拜,地點在城東駙馬崔惠童的府上。由此可見,哥舒翰一直把安氏兄弟視為一體,也能夠反證安祿山與安思順的私交親密絕非虛言,從這一層説,安思順與哥舒翰之間的矛盾似乎更為明顯。

因此,安思順在天寶後期對兩位邊鎮大將的態度就成了一個謎團,按理説應該和當時眾多蕃將類似,本意是不願捲入安祿山挑起的是非中,即使內心傾向唐朝,但在行動上還是採取一種觀望態度。何以見得?因為就連哥舒翰本人在安祿山起兵後,對朝廷的立場和行動方面都頗為猶疑,好比哥舒翰一開始就不願接受任命出征。

可是哥舒翰無法抗旨,接受出征以後,王思禮建議奏請誅殺楊國忠,由於哥舒翰和楊國忠關係甚好,不同意;又建議秘密對付安思順,哥舒翰還是不同意,還表明這與安祿山所為有何分別?多少看得出同為蕃將,即便哥舒翰對安氏兄弟很不爽,還是希望調安思順入朝為户部尚書,然後在安祿山稱帝以後,繼續誣陷安思順和安祿山不斷有書信往來,安思順、安元貞兄弟都被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