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為期4天的第二屆北京智源大會閉幕，世界人工智能領域頂尖專家線上相聚，就如何構建多學科開放協同的創新體系等問題進行了交流。
會議期間，中國科學院院士、北京大學教授、智源研究院數理基礎方向首席科學家張平文接受了新京報記者專訪。
中國科學院院士，北京大學教授、智源研究院數理基礎方向首席科學家張平文。
張平文指出，在人工智能領域，中國在數據和應用場景方面佔據優勢，但原始創新不足。他表示，數學對原始創新來説比較重要，一定要開放思想，讓學生、特別是優秀學生到國際上最好的地方深造，“讀完再回來，這樣我們才能真正提高。”
北大數學人才不是培養出來的，而是保護出來的
新京報：在人工智能領域，我國基礎研究有哪些優勢，還存在哪些不足？
張平文：目前，這方面中國僅次於美國，世界排名第二。 我國優勢主要體現在兩點，一是數據，AI非常依賴數據，我國人口多、數據多，佔有極大優勢；二是應用場景豐富，國家重視並在政策上給予了最大力度支持。
在AI方面，我國與美國的差距就在基礎研究上，基礎研究與人才培養是天生匹配的。大學做什麼？大學就是要培養這方面的人，這是第一項任務。
第二項任務是在“最基礎”上有所突破，提到原始創新，數學就重要了，華為與北大建立了數學聯合實驗室，招走了我特別優秀的學生，這些學生到哪所大學都能成為教授。
新京報：在教育部多次學科評估中，北大數學均名列全國首位。北大培養數學人才有什麼特色？
張平文：北大數學人才不是培養出來的，而是保護出來的。
首先需要了解什麼樣的人適合學數學，第一必須感興趣；第二有天賦；第三要有情懷。情懷怎麼講？做基礎研究，發很多文章沒意思，一定要去關注“大問題”。
比如，人工智能在下圍棋、人臉識別、自動翻譯等領域已經超過人類，我們希望它可以用在更廣泛領域，但目前還做不到，其中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它具有不可解釋性，這就是“大問題”。
解決“大問題”，一輩子做不出成果的概率是99.9%，甚至更高。一輩子不會出名，一輩子不會致富，但還要做，這叫情懷。情懷需要靠環境慢慢養成，他們聰明，想賺錢也容易，怎麼讓他們不受外界影響，是我們的責任，這就是保護。
我認為，雖然不能讓專心搞科研的人過得奢侈，但至少要能過上體面的生活。北大數學吸引人才，提供的待遇是有天花板的，而智源研究院做的事情，正是提供經費支持，讓優秀的人才能夠在北京不為錢財所困，另外，智源研究院還把不同領域的人團結在一起，提供了好的科研環境。
新京報：由於特殊情況學生去國外求學受阻，研究生會不會擴招？
張平文：已經擴招了，今年數學學科專門跟學校打報告，校長特批，研究生增加了一定比例的招生名額。讓學生繼續深造，這也是保護，所以説，北大數學人才是保護出來的，這種保護體現在方方面面。
讓優秀學生到最好的地方學完再回來
新京報：北大數學科學學院有中國、乃至世界上最好的本科生，在高層次人才培養上，是否存在人才外流情況？
張平文：我不認為這叫人才外流，眼光要看得更遠一點，他們去美國或者歐洲讀博，沒什麼不好。 讓他們到水平更高的地方學習，將來我們要招人，才能有的招。
即便現在北大數院已經做得很好，但跟美國最優秀的前5所大學相比還存在差距，這主要體現在研究生培養階段。以前，北大數院有40%的學生去國外讀研， 今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很多學生不出去了，想在北大繼續深造，其實我並不是很開心。
一定要開放思想，越困難越要開放，想辦法讓學生、特別是優秀學生到國際上最好的地方學習，讀完了再回來，這樣我們才能真正提高。國際交流對國家發展，對學科發展，對人才培養都非常重要，特別是高端的國際教育。
新京報：馬上就高考了，您對有意向選擇數學專業的學生有何建議？
張平文：孩子們不管學什麼，第一要喜歡，興趣最重要；第二看環境，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掙錢排在第三位，但是也不能差太多。我覺得，人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情是所學所做都是感興趣的東西，北大工資並不是大學裏最高的，為什麼還有很多年輕人願意來北大工作，因為北大數院有全世界最好的學生，特別是本科生。
新京報：提到薪資，現在社會上有一種現象是人工智能熱，有報道稱相關從業人員年薪動輒幾十萬甚至上百萬，您怎麼看？
張平文：大數據和人工智能領域，確實工資要比其他領域高，進入阿里、騰訊和華為等公司，在這個領域賺錢比其他公司要容易。
現在北大數院的學生，要麼堅守情懷做數學研究，工資可能不太高。要麼進入社會參加工作，其中有兩個主要去向，大部分人選擇大數據和人工智能領域，還有一部分人進入金融領域。我的博士畢業生走出校園工資比我高，這是常有的事。
新京報：北大數學科學學院招生政策今年是否有變化？
張平文：我們從2018年開始開設數學英才班，招收普通高中二年級以下學生，每年招生30個人，今年招生計劃仍然保留。
另外，教育部推出強基計劃，就是要加強基礎學科人才培養，數學是基礎的基礎。講個簡單道理，學完數學選擇空間很大，比如我們的學生，本科學數學，研究生方向有的選擇物理，有的選擇經濟，有的選擇計算機，這就是基礎的重要性。
新京報記者 蘇季 編輯 巫慧 校對 李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