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紅樓夢》:論秋爽齋裏的“治世能臣”賈探春

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們從探春雅緻的精神追求、敏鋭的清醒認識以及爽利的浩然正氣三方面進行講解,希望能幫助大家進一步加深對賈探春這個人物角色的理解。

淺談《紅樓夢》:論秋爽齋裏的“治世能臣”賈探春

探春乃是賈政和趙姨娘所生的女兒,儘管是庶女,但並不影響探春對“美”的追求,用一個字來概括探春的審美,那便是一個“雅”字!

書中開頭第三回便藉助林黛玉的視野,將探春的外貌展現在讀者面前:

尤其是最後一句“見之忘俗”可以説點出了賈探春由內而外展現出來的非凡氣質,而相由心生,探春給人的印象便是“此女絕非凡品”。

探春當時在大觀園選擇住處的時候,選擇了頗符合自己性情的“秋爽齋”,屋內的裝潢擺設也堪稱優雅:桌上擺着汝窯花囊,囊中插滿了水晶色的白菊,西牆上當中掛着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着一幅顏魯公墨跡的對聯:煙霞閒骨格,泉石野生涯......

此等精緻的秋爽齋,整個大觀園中真真找不出第二處了。

探春“雅”的人生觀也影響着她對器物的看法,但凡是一件平常事,經賈探春一做,便立刻與“俗事”區別開來。第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海棠社”中,探春為籌建海棠詩社,專門製作了“花箋”邀請函,送給寶玉等社員。

若是旁人,最多一張白紙寫上“邀請函”三字便應付了事,畢竟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流程,可即便如此,探春也要將每一個步驟做得精緻優雅,而這正是探春與園中其他姑娘最大的不同,她的積極入世的思想,始終是通過行為來展現的,而非空談!

此外,書中還有一處細節,對探春的“雅緻人生觀”進一步深化,那便是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中,賈寶玉從外面帶來些新奇的玩意兒,探春看了甚是喜歡,於是就央求寶玉替自己多買一些回來,寶玉説隨便幾兩銀子便能拉一車回來,探春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脂硯齋此處評語:是論物,是論人,看官着眼。

淺談《紅樓夢》:論秋爽齋裏的“治世能臣”賈探春

如果光看上面的內容,我們會覺得探春只是個簡單的閨閣女子,最多加上性情高雅的標籤,如果僅僅是這般,那探春如何能位列“金陵十二釵”中呢?

探春的眼睛具有看穿世事的力量!

如果説賈府中哪些人提前看透賈府衰落的本質,那麼世事洞明的賈母算一個,聰明絕頂的林黛玉算一個,大智若愚的薛寶釵也算一個,還有一個便是探春!

在第五十六回“敏探春興利除宿弊”中,王熙鳳患了下紅之症,不能再勞神管理府事,於是王夫人放權給李紈和探春,讓她們兩人合力管理大觀園,而李紈又是個典型的“活菩薩”,禁不住下人説幾句軟話,所以探春便成了大觀園改革的中流砥柱!

淺談《紅樓夢》:論秋爽齋裏的“治世能臣”賈探春

通過這次改革,探春提出了很多開源節流的建議,不僅免了園中胭脂買辦,另外將大觀園內的山石花草,通通下放給婆子們管理,在大觀園內實行了最早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既給了下人好處,收穫了下面人的稱頌,又保證了大觀園內的高效管理,就連病中的王熙鳳聽説此事後,也連聲誇獎:“我就知道這三丫頭不錯!”

面對下人和稱頌和鳳姐兒的誇獎,探春並沒有被迷失心智,相反,在管理大觀園的過程中,她發現了太多的問題,無論是財政支出還是下人方面的管理,都存在很大的漏洞,“出的多,進的少,如此這般,必致後手不接”,就連旁觀者的林黛玉都看出這些問題,身處改革中心的探春不可能看不出來。

因此到了第七十四回“惑奸讒抄檢大觀園”,一個小小的繡春囊事件,卻引發了轟轟烈烈的抄檢大觀園,探春對此無比心痛,她終於確定了賈府的繁盛之路已經走到了盡頭,其他姑娘們被抄檢時,都對實際情況一無所知,唯獨探春早早得知了消息,點燈開門,等王善保家的前來抄檢。

淺談《紅樓夢》:論秋爽齋裏的“治世能臣”賈探春

抄檢結束後,探春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悲涼,當着眾人的面説出了她對賈府的最終預言:

而87版《紅樓夢》中探春的預言則更加讓人心碎:自古以來多少豪門望族,有幾個能捱過百年的,灌、絳、王、謝方盛之時,誰又能料到日後竟瓦解冰消,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不僅是大觀園,就連我們的家,也會有這一天的。

探春的清醒註定了她所要承受的痛苦,她內心的疼痛絲毫不比林黛玉“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惶恐輕,眼睜睜看着賈府一步一步走向沒落、毀滅,她柔弱的肩膀被壓上了男子也無法承擔的重擔。

對探春而言,做一個糊塗人,可能才是最幸福的!

淺談《紅樓夢》:論秋爽齋裏的“治世能臣”賈探春

秋爽齋的匾額上題的是“桐剪秋風”四字,一個“剪”字將探春的爽利和與生俱來的正氣點評出來,有道是“剪不斷,理還亂”,可在探春這裏,沒有剪不斷的邪思雜念!

齋內三間小房,探春讓一齊打通,三間變一間,目之所及,視野開闊,闊朗無比,管中窺豹,可見探春心思純正,格局寬廣!

區別於王熙鳳的弄權謀利與薛寶釵“事不關己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探春的入世思想一直以“浩然正氣”的形式存在,而這份正氣,來源於探春對“男女平等”的認知。

在書中,探春曾説過這麼一段話:“孰謂雄才蓮社,獨許鬚眉;不教雅會東山,讓餘脂粉耶?”

探春認為,男女是平等的,且論才華橫溢,女子未必會輸給男人,這可以説是“男女平等”先進思想的最初萌芽;薛寶釵儘管博學,但卻始終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王熙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逼死尤二姐,也僅僅是因為賈璉的背叛,可錯在賈璉,關尤二姐何事?説到底,即便強勢如鳳姐兒,在內心深處,還是對男人有敬畏惶恐之心!

淺談《紅樓夢》:論秋爽齋裏的“治世能臣”賈探春

正因為探春的思想之正,讓她做任何事情都是“明謀”,而非王熙鳳的陰謀論,她的行事比王熙鳳更純粹,比寶釵更具有真性情,少了刻意的偽飾!

即便是在管理大觀園期間,探春也沒有利用自己職權,替親生母親趙姨娘多謀一丁點福利,舅舅趙國基去世,她按照規矩只給了二十兩銀子,為此趙姨娘大鬧議事廳,即便如此,探春仍然咬牙守住了這份公平!

賈赦要娶鴛鴦事件中,賈母一時氣惱,便拿王夫人撒氣,眾人閉口不言,只有探春出於公義的角度,評判此事與太太無關,這才讓賈母當着眾人還了王夫人一個清白,這份堅守正義的氣節,整個賈府絕找不出第二個。

淺談《紅樓夢》:論秋爽齋裏的“治世能臣”賈探春

面對大廈將傾的賈府,賈寶玉沉迷女兒鄉中,不思進取;王熙鳳雖有治家之才,卻無遠見卓識,面對秦可卿臨死前的規勸,她統統拋在腦後;薛寶釵聰慧無比,卻故意藏拙,明哲保身,更不會主動替賈府的未來做規劃;黛玉體弱,加上寄居賈府,不便插手管家之事;迎春、惜春等人更是無治家之才,只有探春一人想幫助賈府力挽狂瀾,挽回衰頹的勢態。

與探春相對比,今天我們多少年輕人,打着實現個人價值的幌子,逃避家庭責任,將自己看成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將家人拋諸腦後,可見現代多少人連十幾歲的探春都不如!

參考資料:

曹雪芹:《紅樓夢》脂硯齋批評本80回本

陸嘉怡:責任意識與女性覺醒:賈探春人物形象分析

高軍強:試析賈探春的個性心理表現成因

魏穎:《紅樓夢》的兩隻“鳳凰”與對比映襯藝術

勞心:有關探春遠適問題的綜述及辨析——兼述《紅樓夢》八十回後“和親之難”對探春與黛玉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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