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靜坐,一種迴歸內在的生活方式

由 哈愛朵 發佈於 經典

提起靜坐,有人也許會問:“靜坐?不是出家人才有的功課嗎?

受西方文化影響,我們常常會把“靜坐”歸為某類宗教性行為。

但對中國傳統文化有些瞭解的人會知道:在古代,每位文人都會讓生活保持一定程度的“內向性”。

他們每天都會靜坐、默想、內觀,甚而每隔一段時間還會“閉關”。

這種將注意力放在自己內在的生活方式就像人累了需要睡覺一樣,它是對生命規律的基本尊重和順應。其實睡眠,就是一種無意識的靜坐。

中國古人講: 每逢大事有靜氣。

但這個品質對於今人來説似乎越發困難。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整個社會都籠罩在了黑暗之中。

在這個時候,大多數人不是以冷靜,穩定應對,反而是以恐慌,焦躁處理,頻繁的刷新聞、轉消息、看娛樂視頻、身心無法得到安寧。

古人所説的靜氣,其實是來源於日常生活中對靜坐的長久練習而生成的。

靜坐會生出一種定力,能在遇事時臨危不亂,不讓外界對自身產生困擾。

也會生出一種生命的智慧,能隔離於外在境遇,在更深的生命層次裏探索真相。

在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一味學習與強調西方的心理治療與精神分析。

卻忘卻了我們一直傳承的這種“內向性”生活模式,也忘卻瞭如何去靜坐,如何去內觀,如何去默想。甚而對靜坐有一種誤解。

靜坐,是古人延續了許久的日常事。

中國傳統文化裏,儒釋道都很重視靜坐,儒家以端坐一詞來稱靜坐。

自春秋戰國時期起,古人就有早起端坐澄心的習慣,後來被儒家學子一直繼承下去。

朱熹主張:半日靜坐,半日讀書。並説:“如此三年,無有不進者,嘗驗之一兩月便不同,學者不做此功夫,虛過一生殊可惜。”

靜坐於古人,尤其是讀書人而言,是日常裏再自然不過的一部分。

“半日靜坐,半日讀書”,是他們的一種生活方式,他們看重通過靜坐,能夠生出的定力與智慧。

蘇軾説:無事此靜坐,一日似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宋代的謝良佐向老師程顥請教如何做到知行合一?

程顥便僅回答他:且靜坐。

很喜歡朱老夫子對靜坐的一個比喻,他説靜坐其實是給自己的心,一個着落處。

就像人遠行在外,知道世界上有一方角落,是自己可以安頓的家,便覺得踏實。而我們的心,也需要這樣的所在。

現代人,提起靜坐,多會避而遠之,以迷信、宗教、沒時間、閒人才會做的等等名頭安插在靜坐之上。

這些,其實都是我們對靜坐的誤解。只有將誤解解開,才會真正觸碰到靜坐的力量,認知到它的好處。

初學靜坐時,一位老師曾對我説:我們的世界已經足夠大了對嗎?

但當你學習靜坐,打開了內在世界的大門時,你會發現,我們現實生活中身居的世界不過只有起居室裏的櫃子那樣大。

透過靜坐,你會走出櫃子,看到廣闊的世界,發現生命裏真正的寶藏。

茫茫的宇宙與時空裏,其實一直有許許多多的人,都在靜坐中,收穫了來自內在世界的寶藏。

南宋愛國詩人陸游日常喜愛靜坐,年近九十歲仍文思泉湧,不僅留下了大量的愛國詩詞,還記下了自己修習靜坐的心得。

他在《戲遣老懷》詩中寫道:“已迫九齡身愈健,熟視萬卷眼猶明。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浮沉宦海幾十年,晚年生性淡泊,常常靜坐修身,年過七十歲仍耳聰目明。

從他的《靜坐》詩中,我們可以領悟到他靜坐的要領、靜坐的感受和靜坐的效果:

“負暄閉目坐,和氣生肌膚。初飲似醇醪,又為蟄者蘇。外融百骸暢,中適一念無。曠然忘所在,心與虛空俱。”

蘇軾,一生在宦海中浮沉,仍能保持曠達樂觀的積極心態,享年近古稀。

他每天天剛亮,就會立即起身,盤腿而坐。他常説:“無事此靜坐,一日似兩日”。

曾國藩,靜坐養性是他的“修法十二課”之一。

每天不限什麼時間,都要拿出一定時間來靜坐養生,體悟隱現的仁義之心,正襟危坐,凝然鎮定,如同寶鼎一般沉穩。

大衞·林奇,美國著名的導演。他每天清晨醒來,都會先靜坐。靜坐這件事情,已經在他的人生裏持續了四十六年。

他説:靜坐就像充電,能量不是從外面世界來的,而是從自己身體裏面來的。

每個人身上都有這麼一個地方,那裏有源源不絕的智慧、創造力、快樂、愛、能量和平靜;

靜坐不是自了之事,雖説你潛入內在,體驗自我,但並非將自己封閉於世界之外,你在增加自己的力量,於是當你回到外在世界時,便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靜坐,是喬布斯每日必行的一件事,貫徹終身。靜坐,對喬布斯來説,更多的是直覺的學習,感知的學習。

有記者曾經問喬布斯,蘋果是怎樣通過市場調研做出非凡的產品的呢?

喬布斯回答,蘋果不做市場調研,只是依照直覺做取捨,那個對的產品,就在那裏。

這就是直覺的力量。大多數靜坐的人,都會談及到靜坐會產生準確的直覺。

靜坐,有着極多的好處。當內心紛飛的思緒止息後,你會順其自然的,看到生命的奇蹟。

意識到一切的境遇,不過是唯心所造,而我們唯一需要掌握的,便是對自己內在世界的覺知。

明代的陸樹聲曾記錄過自己的感受:暑中嘗靜坐,澄心閉目作水觀,久之覺肌發灑灑,幾格間似有爽氣。

須臾觸事前境,頓失故知,一切境唯心造,真不妄語。

靜坐,其實很簡單,它對外界條件要求極少,卻有着無法想像的神奇。

明代高攀龍所著《靜坐説》:“靜坐之法,不用一毫安排,只平平常常,默然靜去,此平常二字,不可容易看過。”

無需師父,無需雙盤,無需深呼吸,無需唸經唸咒,你只需找個最舒服的姿勢坐下來,真正的、靜靜的,坐下來,坐上一段時間。

這時候,你會發現自己的念頭如狂蜂般飛舞,越是剛開始學習靜坐的人,越是如此。

可是沒關係,不用非要跟自己作對,非要讓自己瞬間無念,讓那念頭飛舞,你只需觀照自己最自然的呼吸,觀照着它,靜靜坐着,就好!

當你越來越允許的時候,你會發現:念頭自然減少,整個存在的空間會越來越大,會感覺到自己邊界的消融,就像一滴水和大海重新融合,沉入到海底永恆的寧靜中,只剩下呼吸在流動。

它很簡單,沒有條條框框,但最關鍵的是,每天都做。如果能持續,便是了不起的成就。

我很喜歡電影《無問西東》裏的一幕:一間茅草屋裏,學子們正專心致志的學習。

但外面雨聲漸大,教授拔高了聲音還無法使學生們聽清。

於是,他乾脆在黑板上寫下了“靜坐聽雨”四字,和學生一起正襟危坐,細聽雨聲。

並笑稱這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靜坐,剝離開附着包裹其上的種種文化藴涵、宗教意味後,它的本質,是幫助我們,將心從紛擾洪流中,收攝回來。

最終因智慧的洞見,而帶來生命品質的提升,以及遇見光明澄澈的自己。

靜坐,是當下這個時段,應被尋回的一種“內向性”的生活方式。

願你無事時,靜坐。遇事時,靜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