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落在街頭拉薩,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這是六世達賴倉央嘉措對自己傳奇而短暫一生的感慨。屹立於山巔的布達拉宮是世人嚮往的佛學聖地,但卻是倉央嘉措一生都想要逃離的地方。
高居神聖的布達拉宮、日日與梵音為伴,他本應是個廣受佛光、心無塵欲的活佛,但生性自由的他又怎會甘心終日囿於那方寸之地?雖已圓寂千年,他那被陣陣梵音與俗世煙火薰陶出來的情詩仍久扣心絃,所帶給我們的感動也經久不散。
一入佛門深似海1683年,倉央嘉措出生於藏南納拉山門隅烏金林下,傳説那是女神多吉帕姆的肚臍。倉央嘉措,藏語為“梵音海”,生於農奴家庭的他原本可以順遂的度過一生,但誰曾想世事難料。
就在他出生前不久,五世達賴羅桑嘉措在布達拉宮圓寂。但他的第巴桑傑嘉措卻秘不發喪,因為野心勃勃的第巴還想繼續借助達賴的聲威獨自一人掌管藏區的政務。所以他對外宣稱,五世達賴已入定,靜居高閣,不見來人,私底下的他則派部下加緊尋找轉世靈童,以便在紙包不住火的最後關頭迎轉世靈童入宮,以平息眾怒。
第巴的部下們通過各方的神諭,最後認定倉央嘉措便是五世達賴的轉世靈童。後來東窗事發,在倉央嘉措14歲時,便匆忙在布達拉宮舉行了隆重的坐牀典禮。從那刻起,倉央嘉措正式被冠以六世達賴的名號。
但深居布達拉宮的倉央嘉措並不快樂,第巴桑傑嘉措為他安排了繁重的經學課程,每天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在外看來,他是高高在上的活佛,普度眾生,但實際上連倉央嘉措自己都還在水深火熱中苦苦掙扎,褪去佛光的他只是一個毫無實權的傀儡。
也是,對權力有着深深執念的桑傑嘉措怎肯輕易讓權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孩童?在繁重學習中倉央嘉措偶然接觸到了詩歌,自然而然這就成為了他與這個世界交流的一個窗口。了無生趣就是那時生活的真實寫照,他嚮往滾滾紅塵,但他無力反抗,就連對不公的待遇也只能緘默不語。但他的內心深處仍渴望逃離,逃得遠遠的。
“這麼靜,比誦經聲還靜。我騎上我的白鹿,踏着尚未落地的雪花,輕如幻影。”但瑪布日山上的布達拉宮又哪有白鹿飛奔而來呢?每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他總是止不住的想象俗人們的生活該是如何,他急切地期盼白鹿能帶着自己逃離這生活上處處受限,政治上任人擺佈的苦海。
流浪紅塵,縱身聲色犬馬正如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塊究竟是什麼味道。倉央嘉措期許已久的“白鹿”居然真的出現了。在一次散步時,倉央嘉措偶然發現了一處無人看守的小門,它可以直通拉薩街頭。
欣喜若狂的他晚上便微服外出,化名為達桑汪波在西藏街頭的小酒吧暢飲美酒,機緣巧合的是他竟然在那遇上了自己的意中人瑪吉阿米。初嘗甘甜的他自然是流連忘返,每至深夜,他便落入紅塵,與佳人相會。
“新茶香郁滿唇齒,伴得糝粑倍美醇。情人眼裏出西施,每對卿卿每銷魂。”這首《七絕》寫盡了愛情的美好,在拉薩街頭,倉央嘉措不再是失意的人兒,他化身為了世間最美的情郎。
但那時的他雖身處幸福的蜜罐子,但他始終知道這場邂逅至始至終都籠罩着分別的陰霾。“ 一個人需要隱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過這一生?這佛光閃閃的高原,三步兩步便是天堂,卻仍有那麼多人,因心事過重,而走不動。”
生為活佛卻縱身聲色犬馬這是他希望能永遠掩藏的秘密,同樣在那時的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佛學之路暗生荊棘。天堂,自己難以到達。
帶走死者生命,也帶走了生者的靈魂隆冬,正逢一夜大雪,鐵棒喇嘛早起掃雪,但他在雪中發現了一串外出歸來的腳印,順着腳印一路追尋便到了倉央嘉措的寢宮。私自外出的事情一經敗露,鐵棒喇嘛便嚴刑處置了其貼身喇嘛,還命人將瑪吉阿米處死(還有説法是逼其遠離拉薩放逐遠方),對倉央嘉措的出行也是更加嚴加看管,不給他半分可趁之機。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能與他人傾訴的卻獨有二三。情場失意的他詩興大發,一首首流芳百世的詩寄託了他的繾綣深情。但其中卻少了從前“到處都是被稱為佛的我,我左眼皮上竟然跳着你”那樣的甜蜜,更多的是“第一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的傷情感慨。
飽受折磨的倉央嘉措對活佛的身份漸漸產生了牴觸,在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漸生反抗之意的他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下,拒絕講經、拒絕受戒。那樣一來,在民眾眼中,他或許成了一位不稱職的活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放下佛珠,只做悠然自在“梵音海”的。
可惜西藏風雲變幻的政局從不允許倉央嘉措獨善其身。從他身為六世達賴的第一天起,他與政治就已經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早期執政的拉藏汗和第巴桑傑嘉措積怨已深,兩人常年明爭暗鬥。
1705年,桑傑嘉措先下手為強,欲在拉藏汗的飯菜中下毒,但不料最後計謀敗露。氣急敗壞的拉藏汗便藉機調動大軍向桑傑嘉措發動戰爭,桑傑嘉措一方在猛攻之下潰不成軍,桑傑嘉措本人也不幸喪命。
為了進一步奪取藏區的大權,拉藏汗連忙致書清政府,上奏説桑傑嘉措的所立的六世達賴不理教務,整日沉迷於酒色,荒淫度日。他請求康熙皇帝將其貶廢。遠在萬里的皇帝便下旨命人將倉央嘉措押往京師受罰。
就在蒙古軍便受命押送倉央嘉措的途中,他在哲蚌寺山下被武裝僧人所營救,一部分僧人護送倉央嘉措至寺廟中躲避,另一部分則負責與軍隊糾纏,為逃跑爭取更多時間。但倉央嘉措不忍心看到因自己害得僧人們無辜喪命,幾經思索,最後他毅然地決定放棄逃命。
倉央嘉措也寫下了他的絕筆詩:“白色的野鶴啊,請將飛的本領借我一用!”可見在那時,倉央嘉措對死並不是坦然接受的,但他為了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他最後選擇了慷慨赴死。
在詩中,他總是以直白的語言表露真實情感,不用華麗的辭藻堆砌,不刻意將詩意渲染得晦澀深奧,還兼有和諧的音韻美、悠遠的意境美、通俗的自然美。
我們回過頭來細細品味倉央嘉措的情詩,其實能感受到那些詩中一直存有“道”的身影,不僅僅侷限於訴説男女的愛恨情仇,它們代表的更是人世間的大愛情懷。
最後榮光一身的他也只得了個倉皇謝幕,但關於倉央嘉措的最後的人生落幕可謂是眾説紛紜。有的人認為倉央嘉措在青海湖病逝。
有的人認為倉央嘉措是在青海湖受到了神諭,入定圓寂;有的人還認為倉央嘉措在押送的半途中被宿敵拉藏汗殘忍地秘密殺害了;還有一種廣為流傳的便是其中一位好心的解差將倉央嘉措私自釋放,倉央嘉措也成功地淪入了塵網,成為了青海湖邊的一個普通牧人,詩酒風流過完餘生......
但不管他最後的結局如何,在人們心中他和他的情詩始終都像那長白山尖上的雪,化了又積,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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