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和自己的學生做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蘇小南的皮膚好得人神共憤,近日更是粉嫩,掐一把能滴出水兒。
秘訣就一個:值夜勤。
景城悶罐兒似的夏夜,簡直是天然汗蒸。美容,養顏,還去風濕,多值幾天夜班,想不白嫩水靈都不成。
入夜,室外温度高達三十五度。
個個都在避暑納涼,她卻開着執法巡邏車滿街竄悠。
“將軍巷十八號外面有一輛賓利違章亂停,哪個哥們兒敢去貼張條?”
“將軍巷十八號?哈,找蜘蛛俠吧,貼完能飛。”
“哈哈,你咋不説葫蘆娃呢,還能隱身。”
對講機裏,幾個傢伙正在調侃,突然傳來隊長的聲音。
“哪個在將軍巷十八號附近?”
久久無人應答。
好一會,不知誰弱弱説了一聲。
“……蘇小南吧?”
*
“將軍巷十八號”是景城最神秘的一個所在。
從外表上看,房子建築簡單樸實,幹嘛用的也沒有人知道。只聽説JV00打頭的車輛,都常在裏頭轉悠。至於這位低調得不顯山不露水的房主人,人們只知是一個來自京城的大人物。
姓安,名字不可考。
蘇小南聽好友莫暖八過,無論多牛逼的人物,見着那位,都得點頭哈腰地叫一聲“安公子”。
公子?先秦王子?
蘇小南很想嗤之以鼻。但上班第一天她就知道,“將軍巷十八號”這個地界誰都不樂意去,沒事兒最好繞道走。
“蘇小南,過去沒有?”隊長催着。
“……哦,馬上到。”
被點了名,蘇小南只能硬着頭皮上。
“啊……哦……喔喔……”
“嗯……嘶……”
熱浪撲面。看着眼前晃晃悠悠的賓利車,聽着窗户縫兒裏擠出來那隱忍的、壓抑的、倒人汗毛倒豎的叫喚聲,蘇小南抱臂觀望:你們城裏人真會玩兒。
她本想等會兒過去,但那動靜久久不停。
總不能等這二位把孩子生出來吧?
四下瞄一眼,她叼着筆帽填了張罰單,又貫徹“微笑親民執法”精神,刷刷寫了一行字。
“左側,七十五度斜上方,有一個超清攝像頭。路口,九十度直角有天網,小心隱私!”
拿着紙條吹了吹,她準備貼好走人,車卻忽然晃悠得地震似的,就差0.05公分紙條就要貼到車窗時,窗子冷不丁落下。
紙條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貼到了一個汗涔涔的腦門上。
車廂裏,一片淫逸糜亂。
一個妖嬈的、性感的、塗了大紅嘴唇、披着一頭大紅長髮,全身上下除了白花花的肉,其餘地方全是紅豔豔的女人,像一朵妖嬈的紅玫瑰盛開在她的眼前。
“你,你他媽誰啊?!”女人貓兒似的尖叫出聲,翻身拉下紅裙,怒不可遏地開罵。儘管那車窗是她興奮之時不小心壓開的。
蘇小南儘量組合了一張神聖莊嚴的值勤臉,可“值勤的”三個字還沒出口,就被另一張熟悉的臉噎了回去。
別人都説她男朋友霍天奇長得帥。
果然,就算滿頭亂髮,褲鏈大開,一臉熱汗如喪考妣地看着她,依然很帥。
三個人畫風詭異的僵持着。
蘇小南覺得,這個夜晚,似乎更悶熱了。
“一個破協警,真他媽當自己是城隍了?“那紅髮妖精飛快掃掉貼在臉上的罰單,拍了拍頭髮,怒火沖天地抖着胸前的四兩肉指着她罵,”哪個隊的,叫什麼名字?!”
蘇小南腳尖剷剷地,笑看霍天奇,“你問他?”
霍天奇面色一變,闔了闔眸子。
他略帶懇求的複雜眼神兒,讓蘇小南突然有點想笑。
“以後不就認識了?!”她替他答了,拍拍袖口,扭頭就走。
“橫的你!小協警,信不信明兒就扒了你那身皮,讓你回家種地去?”
“你真是個好人,提醒我了。”蘇小南轉過頭來,拎起手機“咔嚓”一聲。
車震特寫,拍照留存!
她晃晃手機,滿意地微笑,“這樣不就安全了?”
“臭婊子!敢拍照……”紅髮妖精氣急敗壞,光着膀子就要撲上來。
蘇小南好心指指斜上方,“全景、高清攝像頭。”
“你給我記住了!”紅髮妖精咬牙切齒。
“哦了,別忘了交罰款!”
蘇小南甩下一句話,掉頭就走。
上了執法車,她目光涼涼一眯,一腳油門踩到底。
*
十分鐘後,她的電話響了。
霍天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好聽,“小南,謝謝你給我留了臉面。”
“不然呢?我告訴她我男朋友在那兒捐精?”
“小南,我……”
“對不起的話就別説了!”蘇小南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羣,眸子眯了眯,“你就説説,這賓利車與白富美齊飛,爽嗎?”
“小南,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這只是你出人頭地的方式?”蘇小南冷笑着打斷他,“我寧願你只是約炮,還能當你是個人!”
“對不起,小南。”這次停頓了許久,霍天奇才開口:“那照片……”
“放心!拍得很清晰,姿勢也不錯。”蘇小南目光越來越冷,話卻帶着笑,“反正你也飛黃騰達了,如果實在過意不過,不如分我一杯羹吧?分手費、保密費、照片保管費,你看給多少合適?”
“小南!”霍天奇真的急了,“先把照片刪了好嗎?乖……”
“支付寶轉賬還是微信,或者你要銀行卡號?”
“我……”
“再嘰嘰歪歪,明兒就讓你上社會新聞!”
不等尾音落下,蘇小南狠狠掛掉電話,把手機甩在車位上。
*
今晚的景城,悶熱得像一個大蒸籠。
可同一片天,卻有不同的地。
將軍巷十八號,頂樓的全景天窗休息室,冷氣開得極低,空氣裏漂浮着若有似無的薰香味兒。
室內大大的3D顯示屏上,一張背景定格在十八號門前的素淨小臉兒,格外清晰。
“安公子……”一個與蘇小南穿着同系制服的男人拿筆指了指屏幕上的姑娘,衝沙發上的男人恭維地笑:“您看,她像不像?”
男人夾煙的手指,微微一頓,交疊的大長腿換了個方向。
他不吭聲,其他人只能靜默。
沒有見過他的人,總説他是最英俊最有錢的男人。
可沙發上的他,一張半隱在昏暗燈光下的面孔,輪廓是很俊,氣場卻很冷。一種君臨天下的即視感與壓迫力,讓休息室裏的人,頓感逼仄。
哪怕再好看,誰又敢多看一眼?
好一會兒,他慢慢起身,面無表情地架上大墨鏡,頭也不回地徑直離去。
幾個隨從一愣,趕緊跟上去。
誰也不明白,那女人明明很像,為什麼老大毫無反應?
蘇小南趕到光華夜市時,正在散市,整條街一片狼藉。
她輕車熟路地踩過遍地的菜葉、串籤子,竄到了老媽的抄手攤子前。
蘇媽剛摞完凳子,想是累了,背對着她使勁兒捶着胸口。
“媽,你又不舒服了?”蘇小南一把搶過她手裏的凳子,利落地塞到小吃車箱裏,埋怨道:“我説多少遍了,這活吃勁兒,不是你該乾的!”
“我不幹,等着你來幹啊?”蘇媽那張因為過勞而累而擠滿了皺紋的臉,在夜燈下,帶着病態的蒼白,“你看看你,天天值夜,也不曉得愛惜自個兒,哪裏有個姑娘樣兒?改明兒天奇嫌棄你了,你就等着哭吧!”
蘇小南像被雷劈了,呆怔住,忘了動。
“怎麼了?”蘇母察覺她不對勁兒,朝她身後看了看,“噫,天奇呢?今兒怎麼沒送你回來?”
“……哦,他忙,我就自己先回來了。”蘇小南迴過神,掩飾地捋了捋頭髮,像平常一樣弓着身子和車箱子那把生鏽的鎖頭作鬥爭。
她沒打算説什麼。
從她到省城上警校開始,老媽就把老家的房子賣了,在省城租了這個夜市攤位,賣手工抄手,買不起房子,就租住在光華夜市背後的巷子裏,與霍天奇家門對門。
關係近了,老媽都快把霍天奇當親生兒子了。
往常,她值夜班,霍天奇都會騎着電摩過去接她。
往後,嗯,應該是沒有往後了……
貧窮這事兒,既可悲又偉大。可悲的是,哪怕失戀了,她還得灰頭土臉的繼續幹活。偉大的是,哪怕失戀了,她也沒有閒工夫去悲傷春秋。
“咔嗒!”
生鏽的破鎖頭終於鎖上。
蘇小南抹了把汗,跟老媽愉悦地打了個響指,仰頭看天,笑得傻嘻嘻。
“挺好,明兒又是一大晴天。”
第二天,果然是一個大晴天。
對蘇小南來説,不僅是晴天,還附贈了幾道霹靂。
她剛到隊上,兩個女同事就奇奇怪怪地向她示以八卦的眼神兒問候。
蘇小南特地跑到警容鏡面前照了照。
沒什麼呀,一如既往地精神、漂亮,美得花骨朵似的。
扯了扯制服,她左右轉着腰身,正奇怪呢,就聽人喚。
“蘇小南,曾隊找你呢!”
……
“報告!”她敬個禮。
“進來!”
蘇小南抬頭挺胸地進去,不待問好,隊長就炸了。
“蘇小南,你看看,看看這個!你做的好事!”
隊長挪了挪面前的電腦屏幕,示意蘇小南自己看。
晃一眼,蘇小南就呆住了。
居然是將軍巷十八號門前賓利裏的畫面,而且從角度來看,可不就她拍的?
面色一變,她低頭看看手機,見鬼似的喃喃。
“曾隊,這不是我……”
説不是她,好像連她自己都不信,但真的不是她啊。
照片怎麼流出去了?
她絞盡腦汁在想,曾隊卻在語重心長,“小蘇啊小蘇!説你什麼好?有維持公眾秩序的心是好的,但這種不雅照片上傳到網絡,難免被人添油加醋,對警隊形象產生不好的影響,尤其這次……你惹到不該惹的人了,唉!”
蘇小南又是一愣,“不該惹的人?曾隊是説?”
隊長垂着頭,扶住太陽穴沒看她,“侵犯他人隱私,上傳網絡,影響惡劣,情節極其嚴重。但這事兒,局裏領導出面替你賠了禮,道了歉,好説歹説,人家總算不追究了。”
歇了口氣兒,他嘆:“但隊裏,不能再留你了!”
半個小時後——
蘇小南抱着紙箱走出大樓,站在炎炎烈日下,像只曬蔫的茄子。
這黴運怎麼像一年三熟的稻子,割了一茬,還有一茬?
短短兩天,失戀、失業。
人生兩件大事,全黴齊活了。
還有更黴的麼?
蘇小南換個手抱紙箱,摸了摸兜兒,正準備找零錢上公交,手機就響了。
電話那頭,霍天奇一改昨兒的温文爾雅,開口就暴跳如雷。
“枉我以為你是給我留臉面兒,沒想到你是想玩個大的,直接把我給搞死啊。蘇小南,算你狠,我真是看走眼了,你他媽真是個惡毒的女人!”
六月飛雪啊!她是冤枉的。
可被罵到這份上,她哪肯解釋的人?
“你不想要出人頭地嗎?這不,把你變成一坨屎,往後誰還敢往你頭上踩?我説霍天奇,你咋不懂得感恩吶?”
“蘇小南,你這個……”
到底不是一個習慣粗口的男人。
呼呼喘幾聲粗氣,霍天奇大概也想起了是自己有錯有先,放輕了聲音,“小南,有啥事不能好好商量,非得傳到網上?讓人看笑話,是你臉上有光了,還是看到我被口水淹死,你就開心了?你曉得我費了多少口舌,才説服蓓蓓放過你嗎?”
蓓蓓,那個開賓利的妖精?
那麼,害得她失業的,也是這位“善良”的蓓蓓了?
“哦!”抬手遮了遮陽光,蘇小南有點頭暈,“那我要怎麼報答你?”
“得了,我可受不起你的報答。事情已經擺平了,你趕緊給我把照片刪掉!”
那邊還在嘰歪,蘇小南嗤一聲,笑不可抑,“不不不,必須得謝啊!要不我買點水果,點三根香,把您二位照片一塊兒供上?”
“嘟嘟嘟……”
這一回,輪到他掛電話了。
蘇小南不知道他是有“狀況”不便接電話,還是氣掛的。
不過都不重要了,她得想想,能找個什麼工作?
打手?保安?或者乾脆接下祖傳手藝,做個抄手西施?
“嘀嘀!”汽車的喇叭聲,驚得她從臆想中抬頭。
一輛警車停在身側,搖開的車窗裏,是曾隊白胖胖的臉。
“小蘇,你還在這兒呢?趕緊,上車。”
“曾隊找我,有事?”
六月的陽光下,蘇小南抱着紙盒眯眼看他,像看到一個救贖。
“不是我,是……”
笑眯眯擺擺手,曾隊比先前和善了不止一百倍。
“來來,先上車!我們回隊裏再説。”
*
還是那間辦公室,連斜歪的電腦屏幕都沒有變。
不過這回除了曾隊,還有一個蘇小南不認識的老人。
從警銜看,他應當是系統裏的大BOSS。
“小蘇,來來來,快請坐。”
這熱情的招呼,讓蘇小南鬆了口氣。
順便,她也偷偷斜了曾隊一眼,心裏話兒:果然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曾隊尷尬地看她一眼,大概也不曉得為什麼大領導要找她,簡單地做了介紹,這位是省廳的頭兒,姓王。然後……
沒有説到然後,他就因為哆嗦被王廳攆出去了。
什麼情況?蘇小南整一個大寫的懵逼。
大領導要和她單獨談話,難道是那位賓利蓓蓓,把她解聘了還不甘心?
這……不會要進局子吧?
“小蘇,你先看看這個。”
王廳從桌上遞過來的一份文件袋,蘇小南指尖慢慢摸上去,緊張不已。
打開文件袋,她如赴刑場般抽出幾頁紙,只看一眼,整個人就傻了。
“本人蘇小南,自願與安北城結為臨時夫妻,為期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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