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京：我的財富都用到電影上
昨天，《戰狼2》票房已接近49億，跑完全國30站路演的吳京也終於回到北京，完成他欠下的一屁股“採訪債”。風塵僕僕地走進採訪間，他的第一反應是看手錶，“我沒遲到吧？哈，還早了五分鐘。”
沒有大家想象中的“中國最高票房導演”的意氣風發，吳京在接受採訪時格外淡定，也難掩疲憊。他説：“今天之後不想再接受任何有關《戰狼2》的採訪，不想再去談什麼創造紀錄。説實話，上映那一刻之後，這件事已經和我無關了。”接下來，他的生活還要回歸日常，“該去上EMBA充充電了，也該和俞白眉(《戰狼》的出品人之一)去討論電影了，兒子也需要爸爸的關懷了。”
至於何時啓動《戰狼3》，吳京説，“誰也不知道。劇本寫不好就不拍。觀眾眼睛雪亮，不敢忽悠！那就多等會兒，等得越久，吃得越香。”對於網友們寄望他能扛起武俠片、動作片大旗，吳京笑稱，“我只對觀眾負責，對電影負責，我不能對類型片負責，扛起大旗，這是給自己刨坑呢，我不能跳。每個武者都想開創時代，對我來説，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觀眾寬厚，缺點都看到了，只是不説
《戰狼2》上映以來，不斷刷新着國產電影的票房紀錄。那麼，吳京當初有沒有預測過票房呢？對於這個問題，他狡黠地一笑：“我不告訴你，我只會偷着樂。”相比很多影迷天天刷《戰狼2》的票房，吳京本人的心態一直都很穩：“到八億的時候高興了一下，完成(保底)任務了嘛，之後就愛咋地咋地了。”
如今，各大媒體和影評人爭相分析《戰狼2》火爆的原因，而吳京一句話就切中了要害：“當一部文藝作品上升到一個社會現象，其實再來的都是運氣，和創作者無關了。”他深知，《戰狼2》並非完美的作品，“觀眾寬厚，缺點都看到了，只是不説，我有什麼可吹牛的。”
可是，不論他如何低調，總躲不過外界對於49億的種種猜想。“謝謝大家關心我的財富，現在還沒算過呢。當初拍第一部的時候，我就説過，如果賠了可以過苦日子，我可以再去拍電視劇，接點小廣告，攢點錢，接着拍電影。但是如果這輩子完不成自己的願望，掙那麼多錢也沒用。”無論賺多少，吳京説，“我的財富永遠都會用在電影上，因為人到最後就是一g黃土。”
如果一定要分析《戰狼2》在發行上的成功經驗，只有一條，就是玩命跑路演。第一部《戰狼》吳京跑了24個城市，這一次更是一口氣跑了30站，以至於他每天缺覺，至今還恍惚着。“我唯一的貢獻，就是拉近了跟觀眾之間的距離。我們團隊特別好，如果飛機延誤，馬上向觀眾道歉、退票、三倍賠錢，因為觀眾就是你的衣食父母。”
路演過程中，亞丁灣護航的戰士來了，撤僑的戰士來了。而最讓吳京感動的不是他們，而是幾位老人家，“他們説半輩子沒進過電影院了，看了半場都是模糊的，後來才知道要去取3D眼鏡。我當時差點哭了。現在很喜歡説欠誰誰誰一張電影票，我覺得誰都不欠，欠的是爸媽那張。我們只見過爸媽揹負生活重擔的成熟老練，沒見過他們年輕時為某一個東西熱血沸騰的樣子。《戰狼2》能讓他們這麼高興，能讓孩子帶着父母去二刷，也算是一種功德。”
去好萊塢發展？還沒接到邀請
《戰狼2》火了，吳京的大名也傳到了海外。有消息稱，吳京每天能接到15個好萊塢的電話，問他會不會英文；更有傳聞説，史泰龍邀請吳京參演《敢死隊4》，直接被吳京拒絕。
當記者向吳京求證這些消息時，他一一否認了，“還沒有接到邀請”。就算真的接到了，他也不會拒絕。“我目前想把中國電影拍得更好，就要多學好萊塢技術，學習香港的製片能力。如果有偷師的機會，何必在乎去哪兒。電影本身就是無國界的，更何況軍事題材，反戰主題，更是無國界的。”
這次拍《戰狼2》，吳京就已經和好萊塢的動作團隊並肩作戰了。從他們身上，吳京也看到了中國電影的差距。“在美國，一個副導演、一個道具，可以做一輩子。但我們這次拍戲，某部門的指導拍一半走了，戲太多，派個副指導來，過幾天，副指導又去橫店拍戲了，交給二副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大家都忙着搶錢，不去鑽研自己的業務。”正因為道具組的交接工作沒有做好，在拍攝時，吳京差點把命丟了，“坦克追我那場戲，拍完我激動得一踢，掉的磚頭是真的！如果我跑慢一步就完了。為什麼？副指導沒交代啊，缺工匠精神。”
國產電影如何才能進步？吳京認為，還是要“迴歸初心”。“我這次去新西蘭做後期，看到他們的特效師對技術的鑽研，對專業的熱愛，才形成了自己的產業。如果失去本心，一切為了功利，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騙不了人的。”
至於如何讓國產電影走向世界，吳京坦言，這個話題太大了，自己一個人扛不起來。“我相信有了傳承，再加上工匠精神，會很快追上好萊塢。”
經驗是最大的財富
多少億票房都換不來
面對“中國最高票房導演”的頭銜，吳京的心態為何還能如此淡定？他給記者舉了個例子，“我以前拿過無數冠軍，你知道我是怎麼對待獎牌的嗎？我媽媽是在一堆破紙袋裏找到的。一個獎牌最值得回味的，是為它付出多少心血，而它掛到脖子上那一刻已經不值錢了，已經過去了。”
所以，從《戰狼2》上映那一刻起，這部電影在他心目中已經沒有意義了。“沒上映之前我給它打100分，因為我用了百分之三百的努力，肯定不客觀；上映之後，0分，沒價值了。”
吳京認為，自己最大的收穫不是什麼紀錄、什麼頭銜，而是拍攝《戰狼2》所經歷的過程，所積累的經驗。“從動作上，一鏡到底，水上水下，我完成了，這是我吹牛的資本；坦克漂移大戰，外國電影人沒經歷過，中國人先幹了，驕傲；軍事類型電影，別人在拍，對不起，我搶先了一步，而且是把全世界的精英彙集到一起，我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這份經歷是真正的財富，不是多少億票房可以換來的。”
其實，從2012年的電視劇《我是特種兵之利刃出鞘》開始，吳京就一直在為《戰狼》系列做準備。“拍那部劇，就是為了學習坦克的指揮、坦克和人員的配合、直升機和坦克的距離，爆炸氣流對直升機的影響……換回來的都是經驗。”吳京自信地説，目前在中國導演裏，能掌握這些技能的人不多，而這些都是他最大的財富。
至於票房火爆給自己帶來的創作壓力，吳京承認確實有，但自己也在調節。“只要守住自己的本心，尊重電影、尊重觀眾，觀眾還是會尊重創作者。其實觀眾心裏是雪亮的，他們看的不光是作品，而是你的態度。”吳京認為，能夠得到這麼多觀眾的厚愛，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自己的真誠。
年輕演員
不是不想敬業
是沒人教
因為張翰的出演，《戰狼2》也再次掀起了關於年輕偶像演員能否挑起演技重擔的爭論。吳京早前關於“年輕演員開出天價片酬”、“臨開機女主角漲片酬不得不換角”的爆料，更是頻頻登上熱搜。
再度被問及這個話題，吳京認為，“誰都有過青葱歲月，不要戴着有色眼鏡去看待年輕演員。”他坦言，對某些年輕演員不敬業的報道，他確實也經歷過，但這不能一味去指責演員。“有時候他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因為他們的經紀人體系是來自港台，包括後來的日韓，經紀人把藝人包裹起來，大家都想賺快錢，缺少培育人才的過程，捧紅三年，吃你三年，之後愛哪去哪去。沒人教他們什麼叫職業道德和操守。”
吳京説自己很幸運，“袁和平、張鑫炎導演帶我入行，沒戲的時候就讓我當羣演，塗上血漿當死屍，收工還要幫着拿設備。同時，他們還教我各種技能，騎馬、開槍、游泳，這些都是工具，不能等到拍戲再學。”可惜的是，這些基本的職業精神沒有傳承下來。“沒人告訴現在的年輕演員，守時是最基本的條件。他們生活在什麼世界裏呢，‘啊，你手受傷了還堅持工作，你太棒了！’這是他們的可憐之處。他們想不想敬業？想，但是他們不知道方法。”
採訪當天，吳京照舊穿着一件《戰狼2》的黑色T恤，唯一變化的是腳上那雙鞋，一雙被網友們嘲笑“穿了三年”的運動鞋，終於換成了新的。“我也被教育過啊，説衣服不能重複，頭髮要留長長的。難道我們光考慮這些，就沒有對於演員自我道德修養的培養嗎？”他認為，在這一點上，無論是電影界的前輩，還是媒體輿論，都應該給予良性的引導。“我們有責任告訴他們，而不是一味地覺得他們都不行，畢竟，今後我們還要靠他們來接班。”
至於下一部戲會不會請大牌明星或流量小生來參演，吳京還是那句話：“我們劇組只選對的，不選貴的。”在他看來，演員並不是越貴越好，“100塊錢片酬能帶來300塊錢票房，你就值。但你的流量能否證明你值300還是值50，這隻能由導演去衡量。第二就是看態度，你尊重角色，我尊重你，你不尊重職業，請你走開。但我只能對我的作品負責，我也不能改變社會潮流。”
本報記者 李俐文並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