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24年監獄認親,一家團聚畫面傷感。24年,有多漫長?漫長到母親白了頭髮,爺爺慢了步伐,5歲時從家門口被拐的小男孩,早已挺拔高大,知道自己被拐的身世,他每逢佳節思念親人時,忍不住淚成行。
24年,又有多少東西難以改變?一次次凝視孩子的照片,記憶依然清晰,掛念絲毫未減,如今90歲高齡的爺爺,還清楚地記得“波娃子”右側額頭上留下的一道疤……
被拐24年監獄認親 一家團聚畫面傷感
8月3日,苦苦尋找24年終於找到兒子的陝西渭南合陽縣甘井鎮甘井村楊國防、張麥香夫婦,和其餘10名親屬一起,驅車800多公里趕赴湖北沙洋。昨天上午,被當地相關部門特批後,他們在湖北省沙洋范家台監獄,盼來了90分鐘和親人楊博(到河南後名叫張四海)面對面的“陽光會見”。
24年未見,如今獄中相認,老天彷彿也被這人世間的心酸故事觸動感傷,大雨一陣緊似一陣。24年相思,如今相擁痛哭,化作一行行心酸淚。重回親人懷抱的“波娃子”,跪地抱着母親痛哭,還給當年對他特別疼愛的爺爺磕了幾個響頭……“好好改造”,“爭取早點兒回家”,是親人們臨別前叮囑最多的話。
一大早醒來,母親看着買給孩子的鞋又落淚
凌晨5點,61歲張麥香就醒了,她和同樣早早醒來的丈夫楊國防一樣,盼着到監獄認親,見見5歲時被拐走、24年未見的兒子,孩子長啥樣了?她想不出來。
近幾天接連夢到兒子的張麥香,隨着親屬團跋涉800多公里來到湖北沙洋後,心裏更踏實了,好好睡了一覺。
“這是準備給娃的鞋。”早上7時許,她掏出前一天晚上買來的兩雙鞋子端詳,一雙灰白漸變色運動鞋是她準備送給兒子的,另一雙墨綠色皮革鞋是女兒準備送給弟弟的。看着看着,想起兒子,又抹起眼淚,在陝西老家,“鞋”和“孩”都是諧音,想送娃鞋子,除了寄託思念,也希望孩子能好好改造,“以後走正道”。
“娃在家時穿的都是我做的布鞋,才這麼大。”她用手比劃着説,24年未見,孩子早已長大,託人打聽才知道孩子現在穿41碼的鞋。
90歲的爺爺楊喜來也早早準備好了,他拍拍衣兜説,為了這次來看孫子,他帶了2000元積蓄當盤纏,有之前擺攤兒攢的,也有從牙縫裏省下來的錢,只想能見孫子一面。
從陝西老家帶來的蘋果、桃子、核桃等統統被大家搬上車,7時47分,親屬團乘中巴車,駛入漢津大道,冒雨朝湖北省沙洋范家台監獄趕去。
特批90分鐘“陽光會見”,被親情打動也為幫助改造
上午8時25分,經過審批允許,親屬團進入監獄的鐵門,等待他們的,是尋親24年後被監獄方面特批的90分鐘“陽光會見”。
考慮到多年未見情緒難免激動,趕往會見地點前,民警特意叮囑家人照顧好老人,並安排讓年邁的老人坐巡邏車在親人陪伴下進入。
“這次‘陽光會見’是特事特辦,主要是考慮到一家人尋親24年太不容易,讓一家人認親團聚,也希望親人相認後能幫助服刑人員好好改造。”該監獄相關負責人表示,此次12人規模的親屬團、90分鐘的陽光會見,在這裏都是第一次。
這次獄中認親得以實現,離不開愛心志願者、警方等多方努力,親屬團也特別感謝監獄方面和管教警官幫了大忙。
“張四海來到監區不到一個月,就寫了尋親申請遞交。”張四海的管教民警桂豪,對張四海的尋親情結印象深刻,此事上報至監區長、監獄長後,監獄領導給予許可並叮囑他幫忙。之後,桂豪受張四海之託,試着登錄QQ查詢多年幫助他尋親的志願者小梅等人的聯繫方式,沒成,之後他又通過“寶貝回家”網站,輾轉與志願者小梅取得聯繫,共同幫張四海尋親。
“聽説張四海入獄,我難過了好久。”志願者小梅説,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對方尋親了卻心願。
此前,有陝西父母報警尋找5歲被拐的兒子“楊博”,並再度進行了兩次血樣採集;結合着張四海曾發佈的尋親信息,小梅等人經過細心比對,發現“楊博”和“張四海”很可能是同一個人。隨後,上報查詢相關人員的DNA入庫情況,結果,根據公安部門DNA比對,確定張四海(楊博)就是楊國防、張麥香夫婦尋找多年的兒子。
8月1日,湖北監獄方面收到公安部門確認親子關係的書面鑑定文書,及時把找到親人的消息告訴了張四海,“他聽了很高興,也盼着認親。”桂豪説,經過相關程序特批後,確定8月4日上午在獄中認親。要見24年未見的親人,張四海提前颳了鬍子,洗了衣服……
得知張四海昨日已和家人認親,小梅替他欣慰也替他難過,“親人終於找到了,可他還要繼續服刑多年。”
他使勁兒給爺爺磕了幾個響頭,爺爺老淚縱橫
“媽媽,我終於找到了你”,“孩子,你快回來!”外面,大雨嘩嘩譁下個不停,監獄一間活動室內,大紅條幅裝飾下,讓在此進行的沙洋范家台監獄服刑人員張四海認親特殊會見,心酸中有了些許亮色。擔心有人認親時情緒激動出現突發意外,還有醫護人員在場。
上午9時20分左右,在桂豪警官為親屬團介紹幫忙尋親歷程等情況後,張四海笑着出現在大家面前,不停地搓着手,走了進來。微笑僅僅保持了兩三秒,他突然痛哭失聲,跪倒在母親面前,張麥香也緊緊抱住兒子痛哭起來,旁邊的親人上前想攙張四海起來,他又一次跪倒在地……
從母親面前,到父親面前,再到爺爺面前,張四海跪着,哭着,當爺爺用陝西方言呼喚“波娃子”,他使勁兒給爺爺磕了幾個響頭。
24年未見,太多心酸與相思爆發,化作一次次相擁而泣……這一幕,看得邊上的民警也個個濕了眼眶。
“娃跪下哭,娃記得我。”認完親出來,爺爺説到孫子再次老淚縱橫。老人説,24年沒見,娃跟小時候不像了,可親情還在,他專門看了娃額頭右側小時候留的一道疤,“我只認得那道疤。”
看着下個不停的雨,老人黯然神傷地念叨:自己今年90歲了,以後想再見娃,恐怕難了……説着,長嘆一聲抹起眼淚。
母親親手為孩子穿上“正道鞋”,父親寫的信沒顧上念
室內,人人一把心酸淚,窗外,大雨一陣緊似一陣。
會見的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張麥香始終惦記着自己的一樁心願,經過特批,她帶着為兒子買的鞋,要親手給兒子穿上,含淚叮囑孩子: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來,以後在社會上“走正道”。
姐姐楊青麗多年的心願也了了,在監獄民警幫助下,一家人拍了多張全家福。
父親楊國防很遺憾,他出發前連夜給兒子寫的信、揣了一路帶來,原本打算認親後當面念給孩子聽呢,結果,當時只顧激動、傷感,忘了把信拿出來。
在信中,他感謝幫助尋親的民警和好心人,更多的,是訴説多年來對孩子的思念:“每逢過節或娃的生日,就和家人回憶娃在家時候活潑可愛聰明的往事,有幾次在睡夢中相見,娃要書包,本子,鉛筆,説他要上學去,醒來,發現是一場夢……”
讓他欣慰的是,自己把信中想叮囑的話當面説給了孩子聽:積極改造,爭取早日和家人團聚,回到親人身邊,“還叮囑他儘量學些技術,出去也好立足。”
認親時,父母拿出珍藏多年的兒子小時候的三張照片,讓他看看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從監獄出來時兜裏裝的,是認親後兒子塞給父母的兩張照片:有小孫女的照片,還有兒子和養父母的合影,“他讓我們回頭去河南看看孫女,合適的時候我們肯定會去。”
“我給娃説,要遵紀守法,以後出來給國家做點貢獻。”老黨員爺爺叮囑孫子説,入獄服刑是個人思想犯錯誤了,“娃聽了,點點頭。”
不過,在一同來認親的幾位表哥看來,表弟今天的處境令人心痛,惋惜,覺得是當年的拐賣,顛覆了表弟的人生路徑。“我們商量好了,回去後準備再去報案。”表哥張先生説,雖然24年過去,但是表弟被拐殃及了三代人,他們希望報警後,能弄清楚真相,也避免此類悲劇再次發生。
天色陰沉,昨天13時33分,又一陣大雨,認親後的親屬團冒雨乘中巴車趕回陝西。
獄中認親,了卻心願,又滋生更多牽掛。“之前都不知道這個地方,我們都是第一次來。”張麥香説,之前對家人無比陌生的地方,今後會常來,因為娃在這兒,心也被牽到了這兒。
臨行前,得知有資料顯示張四海的出生日期是1988年6月18日,這位母親特別強調説,娃的生日是1987年陰曆六月二十,她比誰都清楚,自打這一天起,對親生骨肉的牽掛,便從來沒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