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朵花中5人遭開除 負責人稱培養“純淨的少女”
6月28日文藝匯演後,號稱“全球最大女團”的五十六朵花文工團在網上紅了。副團長劉彥希在接受採訪時,對於文工團的真實背景避而不談,不僅背後的老闆“不方便説”,就連文工團logo上的題字是何人所寫,也表示“現在透露不恰當”。劉彥希的解釋是,不想借助高大上的個人或團體來造勢宣傳。
五十六朵花中5人遭開除 負責人稱培養“純淨的少女”
副團長劉彥希還表示,選材不要求顏值,不要求高音,不要求腿能掰180度,但要精神面貌好,氣質佳,不許夜不歸宿,不許接觸複雜的社會人士,不許戀愛。因為五十六朵花要培養“純淨的少女”。不許夜不歸宿,不許談戀愛,都是為了“避免社會的污染”。“我們不希望她們受到傷害,不希望她們接受到這些負面的經驗,不希望她們太成熟,希望她們是一個少年化的(形象)。”
據悉,在6月28日演出後,演唱組開除了5人,據劉彥希説,其中2人是因為去參加了上海偶像組合SNH48的海選。這不符合他們對“純淨女孩”的定義,當然也包括與社會人士談戀愛。
相關新聞:轉自南方週末
“五十六朵花”選人標準是什麼?有幾個“絕對不要”:一出來很性感,絕對不要;一出來很嫵媚,絕對不要;一出來黃頭髮,不染回來絕對不要;一出來社會氣,絕對不要。還有一個硬性標準:不許談戀愛。
“很多人是不知道AKB48的,他們聽説網絡上拿我們跟AKB48比,還來問我什麼是AKB48。”五十六朵花文工團團長陳光告訴南方週末記者,“我跟他們解釋:就是日本的‘五十六朵花’。”
一場演出的部分視頻傳上網絡之後,“五十六朵花少女偶像組合”一夜成名。視頻裏56名妙齡少女穿白色馬球衫、黑色短裙,且歌且舞身姿曼妙,清一色馬尾辮在腦後跳躍:“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中國中國我愛你,中華民族延綿長;大地常開英雄花,中國中國最堅強……”
兩句歌詞就從毛澤東唱到岑參,這是陳光的作品,歌名《中國夢最美麗》。少女們整齊地變換着陣型,動作劃一,樂段之間她們齊聲呼喊“嘿、哈”的號子和“中國夢,最美麗”,嗓音清脆,甚有氣勢。
巨幅背景屏幕上播放中國人一目瞭然的圖像:“鳥巢”上的奧運焰火,天安門前升起國旗的戰士,和諧號列車,遼寧號航母,王成在陣地上呼喊“向我開炮”,毛主席在戰艦甲板上與水兵合影。
2015年6月28日,這場演出在北京市昌平區温都水城會議中心舉行,全名“CCTV五十六朵花中國夢最美麗系列文藝演出”。次日新華網的報道中,“五十六朵花”被稱為世界上人數最多的流行演唱組合,冠以“全球第一組合”名號。此前,由吉尼斯世界紀錄在2010年認定的“世界第一人數最多的流行組合”,歸屬日本偶像組合AKB48及其製作人秋元康,認定人數是當時的在役成員48人。
互聯網上的注意力集中在少女陣容與主旋律歌曲的結合,“五十六朵花”迅速得到另外一個稱號——社會主義天團。
“人太多了,容易臉盲”
五個穿舞鞋的女孩在一間練功房裏對鏡扶杆,進行踢腿、下腰一類的基本訓練。練功房不大,最多容納十餘人同時練習。所在小樓的樓頂上架着“北京電影學院”大字招牌,這是北京電影學院繼續教育學院職業教育教學部,離“五十六朵花”舉辦演出的温都水城會議中心,不過六七百米。
這五朵花是“五十六朵花”組合的核心成員,包括隊長、領唱、1997年出生的戴沁儀和副隊長、領舞、1996年出生的廣西壯族姑娘譚芯。她們已與五十六朵花文工團所屬的北京詮聲文化有限公司簽約。
這個新晉的“全球第一組合”目前簽約的成員只有十人,文工團總編導劉彥希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共有五十餘成員每日在團訓練,但多數人身份是“臨時練習生”,不對媒體公開。
花兒還沒有真正湊齊五十六朵,6月28日舞台上的“五十六朵花”嚴格説來只是一個概念演示。即便是已經簽約的成員,未來仍將經歷不斷的考核與選拔,組合真正確定時她們是否還在,沒人知道。劉彥希負責徵募演出的成員,來源是解放軍藝術學院、中央民族大學等高校及其附中,她甚至還去了新疆、內蒙古、廣西等省份的藝術學院現場選募。
選人的標準掌握在劉彥希一個人手裏。
“第一輪不會因為臉刷人,我們不消費顏值。”她告訴南方週末記者,“我們也要美,但不以大眼睛、高鼻子或者多麼有曲線的身材為美;我也不覺得齙牙、小眼睛、塌鼻子就是醜的。我們以風采為美。”
劉彥希又很明確地數出幾個“絕對不要”:“一出來很性感,絕對不要;一出來很嫵媚,絕對不要;一出來黃頭髮,不染回來絕對不要;一出來社會氣,絕對不要。”
56個人的歌舞演出,觀眾即使是想要消費顏值,也不那麼容易。整體動作和陣型變化是節目的視覺要點,影像傳播也總是以全景為主,偶有特寫都是一閃而過。劉彥希曾要求成員寫工作報告,總結集體表演的優劣勢,一個成員寫:“我們人太多了,容易臉盲。”
演出的歌唱部分提前錄音,錄音棚裝不下56個人,只能分兩撥錄,然後合成。舞台上的編排,劉彥希認為在技術上並不算太難:“‘春晚’的大羣舞,最多就是70個人頂天了。這已經是最大最大的難度了。”劉彥希畢業於北京舞蹈學院,曾在北京大學擔任講師,教中外舞蹈文化,接手“五十六朵花”之前,曾為央視綜藝頻道的一些欄目、晚會做舞蹈編導。
劉彥希確定了五十六朵花的演出造型:白色的馬球衫,體現清新、陽光的少女氣質;短裙,因為在舞台展現力上,“一定要體現下肢的線條感,這是很重要的形體美”。説到下一次演出的造型,她正考慮使用國旗色——紅和黃。
即將入伏的北京天氣悶熱,從午後開始練習了一個多小時,身材最為瘦小的譚芯有些不適,編舞老師連忙招呼她們休息,把窗户開大透風。稍事喘息,牙套少女譚芯有了笑容,一直旁觀的三四個記者也就湊過來聊天。
“你們有男朋友嗎?”
“沒有,”她們都很誠懇地説,“真的沒有。”
“是因為不許你們談戀愛嗎?”
“每天訓練上課根本沒時間啊,而且我們五個人幹什麼都是集體行動,都沒機會……”
團員不許戀愛,是這個偶像組合硬性的規定,每晚十點宿舍準時查房,隨後鎖門,甚至還會抽查一兩次。“我們要保持這些花朵們純粹、天真的形象,不能讓花朵們有任何社會化的痕跡。”劉彥希説。
禁止戀愛,也是日本偶像團體AKB48非常著名的條例。身為偶像的少女,承受不起任何兩性類八卦消息的“污染”。
人海戰術
大約從2015年7月8日開始,五十六朵花文工團的官方網站就無法訪問了。大量來訪很快用光了這個網站租用的服務器流量。演出視頻上網後帶來的高度關注,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
“我們有官方微博嗎?沒有吧?”南方週末記者詢問時,總編導劉彥希扭頭問自己的助手、一名解放軍藝術學院的一級軍官學員。
得到的回答是有一個不太正規的微博賬號“五十六朵花官微”,粉絲數還不如非官方微博“五十六朵花大型女子組合”。後者惡搞以假亂真,甚至為五十六朵花臆造了第一張EP唱片的封面、標題和曲目——標題是《飛翔入黨》。
五十六朵花的創始人陳光看到了這些調侃。“搞得我們有點像央視春晚了,”他告訴南方週末記者,“這也説明我們接地氣,引起了大家對藝術的看法。傳統的文工團是不會被調侃的——大家都不知道怎麼下口。”
“早先從事音樂工作,搞詞曲創作,曾在全國總工會下屬單位做過音像出版、經紀,直到1999年。後來在團中央所屬機構做過傳媒、互聯網。2010年決定回到文化上來。”陳光這樣概括自己的履歷。
當初“五十六朵花”只是一個民族文藝演出的方案。“2012年,一位自治區的前領導,聽取了音樂人陳光等人做的這個方案,認為想法很好,另指出五十六朵花可以成為一個品牌加以光大。”劉彥希告訴南方週末記者。
因為工作關係,陳光經常出入北京百花錄音棚。就這一兩年,他見過在那裏錄製的“中國夢”題材原創歌曲,少説有幾十首,民族的、美聲的,“但是你聽説過幾首?主旋律缺乏創新,跟市場脱節。”
這些歌曲去了哪裏?“電視裏也許能放一放,小的場合演一演;”陳光説,“可能他們自己定為高雅藝術,可能出現在中央級歌舞團的節目單裏,成為一小部分人的精神食糧。老百姓真聽不懂。”
陳光拿出了自己的主旋律創新——人多。
人海戰術的表演方式,他説自己在1990年代就考慮過,但當時的市場不能支持:這麼多人怎麼養,怎麼演?2010年之後,他感覺也許時機成熟了:“GDP這麼快超過了日本。以前還覺得超過美國可能這輩子也看不到,現在一看真不一定……”
向主管部門備案時,“五十六朵花”是民營文化藝術團體,在包裝上,陳光用了“文工團”這個名稱。“我們不是純市場化的團,”他説,“我們堅持主旋律,起一定引導、樹立文藝方向的作用。但我們接地氣,必須取得市場成功,為什麼愛國主義就不能在市場成功呢?我們想,要做成廣場舞那樣,讓大家知道這些愛國歌曲的存在。”
真正的文工團,兩年多以來一直處在體制改革的“敏感期”。一些體制內文藝團體每年必須承擔一定數量的公益性演出,行政撥款減少甚至不再撥款,由團體自己找贊助商解決收入問題。“我個人理解,傳統文工團沒有動力去推明星、偶像,不會想辦法去爭取市場。”陳光告訴南方週末記者,“有些院團現在演出一場,國家給補貼一萬塊,在市場看來簡直可憐,人家自己覺得挺好。改革説了兩年,要改也很難。我們希望做個嘗試、示範,也是響應文藝座談會精神。”
“寧夏花”“沂蒙之花” 也許還有“校花”
温都水城會議中心向東500米,平西王府古玩市場三樓,一家餐廳在大堂邊闢出一片茶藝區。玻璃隔檔上貼有“中戰環球”大字和“五十六朵花”演出海報,茶藝區牆上掛着“五十六朵花”的宣傳橫幅。牆的另一邊,就是花朵們的宿舍。
“五十六朵花”第一次公開露面其實是2015年5月28日,在釣魚台國賓館,電商網站“中戰環球”的發佈會。電商網站輾轉隸屬於中國戰略與管理研究會(簡稱中戰會),“而我們也是中戰會的工宣單位,但後來有具體原因,我們不再提這層關係”,當記者問起“中戰環球”怎樣知道“五十六朵花”時,陳光只能模糊其詞地解釋。
那次花朵們表演了十幾人的歌舞《中華少女》,“五十六朵花女子國樂坊”演奏了《映山紅》。此次演出之後,劉彥希升任五十六朵花文工團總編導,在一個月時間裏招募人員、訓練排練,完成了6月28日文藝演出上的節目。7月9日晚,團長陳光在成員15人的工作微信羣裏宣佈,劉彥希升任副團長。
2015年7月10日傍晚,茶藝區中間,四張桌子拼在一起,五朵花坐一邊,劉彥希坐對面,沒有任何底稿,開始了這天的文化思想課。她提出三個主題:文化、祖國、“五十六朵花”存在的意義。課堂一側時有各色人等路過,靠牆的一排茶座,也有人坐下喝水吸煙,小聲交談。這些都沒有影響花朵們上課。
這樣的思想課也一直由劉彥希主持。她拋出一個個問題,聽“學生”的答案,讚許其中一些答案,引導那些不那麼準確的答案。
“文化是什麼?”“明星是文化麼?——是文化的載體,明星擔負傳播文化的任務。”
“流行文化是什麼?主流文化是什麼?五十六朵花是主流還是流行?——現在是主流,可能成為流行。”
“主旋律為什麼不能感染他人?——技術技巧問題。載體是最重要的。”
在陳光的規劃中,2016年初,真正成型的“五十六朵花”,每一朵都將承載豐富的內涵。她或者代表一個省份,比如“寧夏花”,或者代表某個革命老區,比如“沂蒙之花”;也許還有“校花”。在不同的時節,還可以有單獨命名的花兒——冬奧會申辦下來了可以命名“冬奧之花”,如果再次發射月球探測器可以命名“嫦娥之花”。
陳光告訴記者,2012年籌備“五十六朵花”的時候,他甚至通過熟識的台灣音樂人,在海峽那邊物色了一些可能的成員。想到這個團隊將要唱出的歌詞內容,不得不讓人為這朵構想之中的台灣花兒捏一把汗。“確實還是要慎重,”陳光説,“還要跟相關領導部門具體商議。”
請不要聯想
6月28日那場演出,鄧玉華、卞小貞等國家一級演員,顧莉雅、金波等部隊文工團歌手登台唱起紅歌。副團長劉彥希透露演出的製作成本將近千萬,而且不賣一張門票,純屬公益性質。資金何來?陳光的回答是“企業贊助和文化基金”。
温都水城,目前是“五十六朵花”事實上的基地。辦公、演出、培訓、住宿,都在方圓一公里之內。這個自2003年開發,容納餐飲、涉外酒店、水上娛樂、會議等服務內容的休閒旅遊綜合體,是昌平區鄭各莊村村辦企業北京宏福集團的產業。
“這個不要去聯想。”陳光否認了這家企業與五十六朵花的贊助關係,“只是普通的選址運營。我們新的基地正在建設,非常好的位置。”
“我們不是隨意接受企業贊助的,”劉彥希告訴南方週末記者,“我們會挑選企業的類型,品牌的類型,比如一些愛國的民族企業。如果是外企,無論是投入多少資產、資本,我們都絕對會拒絕。如果對方想要的贊助回報非常商業化,比如一定要在晚會各處植入廣告,我們是不接受的。”
確實,6月28日首演的宣傳品上看不到任何企業的痕跡。
一位參加了當天演出的民樂樂手告訴南方週末記者,那次經歷不太愉快。在台上,十二名樂手是“五十六朵花女子國樂坊”,實際上她們來自不同院校,為這次演出做準備的時間只有四天。她們要演奏的《映山紅》是一個月前在釣魚台演過的,而新曲目《我從草原來》甚至沒有演出樂譜,她們得自己編曲,並且在錄音棚熬到凌晨三點。在這名樂手看來,這場演出只是她大學生涯裏N次“走穴”中的一次,而且要算不太靠譜的一次。她拒絕透露姓名,因為眼下“五十六朵花”還沒跟她們結賬。
“這是一個建大廈的事,不是蓋小房子。是一個過程,不是馬上出成果。”團長陳光淡定地面對外界各種議論。他告訴南方週末記者,7月25日,他們將公佈“紅領巾五十六朵花藝術團”的成立。這個藝術團將不僅由女孩組成,但其中的女孩,將是“五十六朵花”的預備隊。他的下一步打算,還包括成立“五十六朵花”老年團,由50-70歲的老人組成。這兩個團中的小花和老花,當然都是業餘性質的藝術團體。
陳光最近在“騰訊大家”讀了日本文化研究者姜建強的文章《用軟情色與卡哇伊包裝的AKB48》,“他説AKB48是隻能開在日本風土上的一枝花,我非常認同。‘五十六朵花’也是隻有從中華文化裏才能開出來的花,無可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