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 呂棟】
北京時間7月5日晚間，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爆料，美國官員正在施壓荷蘭政府，將對華禁售的ASML光刻機從最先進的EUV擴展至相對成熟的DUV，此舉旨在阻礙中國大陸半導體制造能力的發展。但荷蘭政府尚未同意擴大出口管制範圍，因為擔心這會損害中荷貿易關係。
就在當天上午，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劉鶴剛與美財政部長耶倫舉行視頻通話。值得注意的是，這次通話兩次提到了“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穩定”，並強調要共同維護，中方還表達了對美國取消對華加徵關税和制裁、公平對待中國企業等問題的關切，並稱這次“交流富有建設性”。
針對彭博社的報道，ASML中國告訴觀察者網，他們對此沒有進一步的評論。大約一個月前，該公司表示，為了支持中國業務的增長，ASML中國今年將持續擴大中國團隊，計劃招聘200餘名員工。該公司認為，中國市場的重要性和中國經濟持續向好的趨勢沒有變化。
受相關消息影響，ASML美股昨晚（7月5日）短線跳水，最深跌逾8%，創下2020年3月以來的最大盤中跌幅。另一家DUV光刻機供應商日本尼康，股價在東京暴跌8.6%，創下近兩年來最大跌幅。截至發稿，中國大陸芯片製造商中芯國際和華虹半導體港股跌幅在2%左右。
彭博社報道截圖
據所謂知情人士稱，擴大對華光刻機出口限制的提議，是由美國商務部副部長唐·格雷夫斯（Don Graves）在5月底至6月初訪問荷蘭和比利時期間提出的，當時他還參觀了ASML總部，並與ASML首席執行官温彼得（Peter Wennink）討論了供應鏈問題。
光刻機是半導體制造的核心設備，研發難度較高，ASML目前是全球最大的光刻機供應商。美國希望納入出口管制的DUV，中文名為深紫外光刻機。這種光刻機雖然不如極紫外光刻機（EUV）先進，但在生產成熟製程芯片中仍不可或缺，台積電曾使用DUV做出了第一代7nm製程芯片。
“美國的重點是對華禁售DUV中最先進的型號——浸沒式DUV光刻機（ArFi），”知情人士稱，美國官員還試圖向日本施加壓力，要求尼康停止向中國大陸芯片製造商提供同樣的設備。
芯思想ChipInsights發佈的數據顯示，2021年，ASML共出貨高端光刻機（EUV、ArFi、ArF）145台，佔據95.4%的全球市場份額，EUV市場佔有率達到100%。同期，尼康出貨ArFi光刻機4台，ArF光刻機3台；佳能出貨的是相對低端的KrF、i-line光刻機，共計140台。
彭博社報道指出，美國官員提出擴大出口管制，目的是為了阻止中國大陸成為全球芯片生產的領導者。如果荷蘭政府同意該提議，將大幅拓寬目前對華禁售的半導體制造設備的範圍和類別，這可能會對中芯國際和華虹半導體等中國大陸晶圓廠造成不小的影響。
“荷蘭政府尚未同意對ASML向中國大陸芯片製造商的出口施加任何額外限制，因為這可能會損害中荷貿易關係，”知情人士稱，由於沒有獲得荷蘭政府的出口許可，ASML無法將其最先進的EUV光刻機運往中國，這種光刻機每台售價約為1.6億歐元（約合人民幣11億元）。
目前，中國是荷蘭第三大貿易伙伴，僅次於其鄰國德國和比利時，2020年荷蘭對華出口額達到70億歐元。就在十餘天前，荷蘭首相馬克·呂特（Mark Rutte）曾公開表示，他反對因中國涉港涉疆政策而重新考慮對華貿易關係，同時呼籲歐盟制定自己的對華政策。
彭博社的分析師稱，如果ASML被禁止對華出口DUV，其收入可能會萎縮5-10%。從被禁止對華出口EUV後的收入來看，ASML受影響的程度可能比美企要小。2021年，中國大陸在ASML營收中的佔比為14.73%，而美國泛林集團和應用材料來自中國大陸的收入佔比達到33%-35%。
“美國向ASML施壓之際，拜登政府正考慮取消特朗普時代對中國消費品加徵的部分關税，”彭博社評論稱，儘管在中美兩國關係緊張之際，中國可能“歡迎”這樣的舉動，但拜登政府延續了特朗普政府“限制中國獲取美國技術”的政策。
ASML光刻機 圖源：ASML
美國商務部和荷蘭外交部對此拒絕置評。ASML發言人表示，“這種討論並不新鮮。目前尚未做出任何決定，我們不會對傳言進行猜測或置評。”尼康發言人也表示，“我們沒有關於此事的信息可以透露。”
實際上，ASML早在2020年10月就曾公開表示，該公司無需獲得美國出口許可便可以繼續對華出貨DUV光刻機。財報披露，2022年一季度，ASML共銷售62台光刻系統（上季度為82台），其中中國大陸佔比34%，罕見超越韓國和中國台灣成為ASML光刻機第一大出貨市場。
不過，更復雜的EUV光刻機，ASML可能無法單獨做出決定，因為其中涉及一些美國技術。《芯片戰爭：世界最關鍵技術之戰》一書的作者米勒坦言，“ASML是一家荷蘭公司，但它也是一家嚴重依賴美國零部件的荷蘭公司，尤其是在其設備上。”
今年1月，温彼得曾針對中國大陸市場表示：“中國不太可能獨立複製出頂尖的光刻技術，因為ASML依賴於不懈的創新，以及整合只有從非中國供應商處才能獲得的零部件。”
“但我的意思並不是絕對不可能，因為中國的物理定律和我們這裏是一樣的。永遠別那麼絕對，他們肯定會嘗試的。” 温彼得補充稱。
過去兩年，温彼得曾多次公開表達對華出口管制的焦慮，“出口管制將加快中國自主研發，15年時間裏他們將做出所有的東西”、“中國完全自主掌控供應鏈之後，歐洲供應商將徹底失去市場”、“我對任何政府採取的出口管制措施都感到擔憂”。
但美國一直對温彼得的表態選擇視而不見。
不僅如此，自新冠疫情以來，美國政府還加碼對中芯國際等中企的制裁，在一定程度上擾亂了全球供應鏈，加劇了全球芯片短缺。而遲遲沒有取消對華商品加徵的關税，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美國通脹。
眼看通脹數據一月比一月高，美國高層也亟待尋找解決辦法。7月5日，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劉鶴應約與美財政部長耶倫舉行視頻通話。雙方認為，當前世界經濟面臨嚴峻挑戰，加強中美宏觀政策溝通協調意義重大，共同維護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有利於中美兩國和整個世界。
這次交流中，雙方出現一個新議題：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穩定。微信公眾號“玉淵譚天”援引商務部研究院對外貿易研究所所長梁明的觀點分析稱，在前幾次中美經貿高層對話中，美方沒有提及這一問題。現在急着要談，是因為美國的通脹，真的頂不住了。而供應鏈，正是影響通脹的關鍵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