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魔法對抗魔法：支持和反對墮胎權的人們開打科技大戰

《時代》雜誌網絡版昨天報道了一個十分離譜的事件：

一位名叫 Ashley 的28歲女生懷孕了，她想了解一下墮胎手術的信息。於是她在網上搜索相關服務，排在前面的是一個名為 Choices Dallas 的網站，提供“預篩查墮胎諮詢”。

等到她過去，剛一進門就看到所有工作人員都沒有佩戴口罩，工作人員都還戴着十字架，這些情況都讓 Ashley 留了個心眼。她的身體狀況使她面臨宮外孕的高風險，沒想到，這個機構的顧問告訴她，如果她“小心”，她可以將宮外孕持續到足月，併力勸她推遲墮胎的決定。

也就是説，她居然進了一家偽裝成墮胎診所的反墮胎機構。好在她沒上當。面對“醫療顧問”的提議，她發出了反問，：“我看你是想騙我等到墮胎不再合法（超過足夠的懷孕時間）對吧？”

Ashley的遭遇不是個例。這些機構的母公司會向員工提供 Google Ads、搜索引擎優化和社交營銷方面的培訓，以確保它們出現在搜索結果的頂部。而這僅僅只是他們熟練運用各種科技手段來阻止女性墮胎的手段之一。

早在上週五美國最高法院徹底推翻羅訴韋德案之前，支持和反對墮胎權的團體，早已利用科技工具，展開了一場大戰。

Ashley 不小心踏入的這家機構名為 Prestonwood Pregancy Center，屬於典型的“危機懷孕中心”(crisis pregnancey center)，也即通過不同程度偽裝手段來誘導訪客不要墮胎的機構。

其網站把“墮胎”(abortion) 放在官網菜單的第一項，十分醒目，但其實裏面完全沒有提這家機構是否具備提供墮胎手術/藥物處方的資格，儘管網站上倒是放了好幾張醫護工作和醫療設備的照片。

以這家機構偽裝成墮胎診所的機構為例，它在谷歌投放了大量的廣告和關鍵詞排名。硅星人做了一個測試，只要搜索達拉斯+相關關鍵詞，或者用 VPN 偽造地理位置到當地，然後進行搜索，這家機構幾乎總是出現在最靠前的位置。以及，該機構還會用“免費服務”這樣的關鍵詞來吸引眼球，並且用“選擇權”、“你是我們最關注的人”等關鍵詞來降低搜索用户的戒備心。

最離譜的是它的網站上的絕大多數照片都選用了黑色、棕色和黃色皮膚的模特——非常明顯 target 了那些經濟實力更差，最容易因為難以支付各種墮胎相關費用導致健康安全受到威脅的少數族裔。

還真別小瞧這種騙局的忽悠能力。首先，這些機構的背後往往都是保守主義者和部分極端保守的教會資助的非營利機構，所以才能夠提供所謂的“免費服務”。其次，很多搜索墮胎診所的人本身就是沒有可靠保險的低收入者，更別提處於懷孕/可能懷孕狀態下的她們精神壓力更大，這時候有人提供免費的檢測服務，又跟她“掏心掏肺”地建議保住孩子，還允諾之後還會有更多服務——試想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上當呢？

《時代》援引數據指出，現在這種仿冒墮胎診所的機構數量已經達到合法墮胎診所數量的三倍之多了，而且優勢還在不斷擴大。而且，硅谷的讀者朋友不要以為自己身在加州就可以倖免：數據顯示加州現在記錄在冊的危機懷孕中心數量達到179家，比真正的墮胎診所多出20%。

結果就是：今後在網上搜索墮胎服務的美國人，一不留神，就要上當。

還不止搜索結果，據彭博社報道，有些機構甚至會在 TikTok、Snapchat、Instagram 上投放廣告，比如使用 Snapchat 的社交地圖功能 "Snap Map"，放置名為“懷孕”或“墮胎”的虛擬圖釘，從而更高效地誘騙更多年輕網民，走進它們推銷的假冒墮胎診所。

甚至，有些知名的危機懷孕中心，還開發了屬於自己的 CRM 軟件，讓全國的連鎖機構都可以實現數據“同步”——這又將為女性跨州獲取墮胎服務進一步提高風險。

而且這還沒完。如果你以為趕緊離開這些假冒診所，就能躲過一劫，那你還是可太小看這些反墮胎機構的工作能力了。

在墮胎診所的停車場，反墮胎人士還發明瞭一種全新的數據收集手段：Wi-Fi 劫持。具體做法就是開一個沒有密碼的公共無線網絡，把 SSID 改成“墮胎信息”，對連接的設備自動彈出反墮胎的宣傳內容。更高級的做法，則是記錄登錄用户的設備信息、身份信息和聯繫方式。

不得不説，反墮胎人士搞隱私嗅探的科技手段，真是“與時俱進”了。就連經期追蹤應用，在羅訴韋德案推翻之後都將成為隱私泄露的高風險渠道。

女性用户常用的經期追蹤應用，裏面的數據很容易看出用户到底懷孕幾周。一旦數據被買走或者泄露，使用這些應用的女性很有可能會被盯上。

幾個比較知名的應用當中，Flo 發佈聲明表示將會推出匿名模式，從而可以讓用户解除個人識別信息和賬户之間的關聯移除；Clue 則表示公司位於歐洲，用户數據處理和交易的行為受到 GDPR 等法律的約束。

但是，另一家同樣知名度不低的女性健康應用 Stardust 就沒有這麼靠譜了。該公司官方宣稱跟數據掮客之間的數據交換都是匿名和加密的，然而有安全專家分析其應用之後發現，該公司向第三方數據分析和廣告服務平台提供的數據當中包含用户未加密的手機號碼。

不得不説，在今天，反墮胎運動的參與機構和人員，已經發展出了一套全方位的數據收集、追蹤、身份認定以及舉報的流程。

比如北卡最大城市夏洛特，墮胎診所的外面常年有反墮胎人士示威抗議。這些反墮胎示威者手持手機、攝像機等各種設備，記錄到訪診所的人的樣貌和車牌號。這些診所工作人員以及訪客的身份、電話等信息會遭到泄露，家庭住址被塞滿反墮胎宣傳資料等。

當反墮胎人士已經用科技手段武裝到牙齒，支持墮胎權的人們卻在很大程度上無能為力。

為了保護女性的身體健康和基本權益，有黑客組織決定站出來，對反墮胎人士豎起了一個大大的中指：最近幾個月聲名狼藉的西方黑客組織 SiegedSec，在上週末突然發佈聲明，表示已經對禁止墮胎法律生效的肯塔基和阿肯色州政府數據庫進行了攻擊，獲得了大約8GB的數據。

“和許多人一樣，我們也支持選擇一個人不應該被剝奪獲得墮胎服務的機會。為了給美國政府施加壓力，我們在此泄露肯塔基州和阿肯色州政府服務器上的文檔和文件，包括大量政府員工的個人識別信息和更多資料，總計約7-8GB”

SiegedSec 還表示，後面的攻擊主要目標將會擴大到更多反墮胎團體，包括並不限於機構和政府。

不過 SiegedSec 還真不是第一個怒髮衝冠的黑客組織。

早在去年得州通過本地的反墮胎 trigger law 的時候，當地的反墮胎機構做了一個舉報網站 Pro-life Whistleblower。結果沒過幾天，這個網站就被 DDoS 攻擊了，據信應該是黑客採用自動化的腳本，瘋狂使用網站的信息提交功能。不過好在網站的安全架構做得還不錯，黑客並沒有得逞。

網站負責人表示已經把攻擊行為舉報給 FBI了，結果徹底惹惱了網民們。在幾位 TikTok 網紅的推廣之下，這次完全沒有黑客的參與，大量網民自己跑到了這個網站上，提交了大量錯誤和虛假的舉報信息。

比如下面這個，舉報了春田鎮的 Nick Rivera 醫生，給自己親媽做墮胎手術要墮掉自己：

還有舉報州長阿博特不讓小孩戴口罩是侵害他們生命的，取證來源是“他的嘴”：

還有讓反墮胎組織去找得州政客的情婦和女朋友的，“收據她們都還留着呢”：

還有更多複製粘貼的奇文，由於實在太離譜，就不翻譯了……

話説回來，事到如今羅訴韋德案已經推翻，女性獲得墮胎服務的選擇權利以及保護自己身體健康性命安全的權利，不再被憲法保護，終究還是回到了各州層面。

對於這種情況，支持墮胎選擇權的人士，如果想要促成改變，合法的途徑，只有在各州以及在聯邦的層面，重新通過立法的方式來確立對於這些權利的保護。然而當今美國政界分裂明顯，兩極化嚴重，即使在一黨具備人數優勢的地方，少數黨也可以通過各種手段來阻撓立法議程，兩黨支持合作通過法案更是極為罕見。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難道只有用魔法來對抗魔法，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唉，真是可氣又可笑。

*題圖來源：Heather Mobley / MIT Technology Re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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