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探討法治是最好的營商環境這一命題的完整含義。
近日讀習近平同志《論堅持全面依法治國》，其中有不少關於營商環境的論述。比如，2019年2月2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委員會第二次會議上的講話中指出，法治是最好的營商環境。各類市場主體最期盼的是平等法律保護。
什麼是營商環境？國務院《優化營商環境條例》第二條指出，營商環境是指企業等市場主體在市場經濟活動中所涉及的體制機制性因素和條件。當下一些學者和實務界專家把營商環境僅僅侷限於營商便捷方面，因此，有必要探討法治是最好的營商環境這一命題的完整含義。
一、法治最能滿足市場主體對自由的需求
自由經商是商人的生存發展方式。自由可分為積極自由和消極自由，前者是指個人有幹什麼的自由，後者是指個人有不受外部力量干涉的自由。
為了保障公民的積極自由，現代法治規定了法不禁止皆自由的原則。中國《行政處罰法》第五條第三款規定，對違法行為給予行政處罰的規定必須公佈；中國《刑法》第三條規定，法律沒有明文規定為犯罪行為的，不得定罪處刑。人們從中總結出“法不禁止皆自由”的法治原則，法律以其公開性、可預期，使人能夠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因而獲得法律保障的自由。
除了積極自由，公民還有不受非法侵犯的消極自由。如中國《憲法》第三十七條規定，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第三十八條規定，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第三十九條規定，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總之，自由是法治帶給營商環境的最大禮物。
二、法治最能滿足市場主體對平等的需求
馬克思説，商品是天生的平等派。WTO規定了國民待遇原則，其基本含義是外國人在法律地位、訴訟程序以及投資等方面享有不低於本國人的待遇，從而消除給予外國人在貨物貿易、服務貿易、投資、知識產權方面的歧視性待遇。
中國《民法典》規定，國家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保障一切市場主體的平等法律地位和發展權利。國務院《優化營商環境條例》第六條第二款規定，國家平等對待內資企業、外商投資企業等各類市場主體。
三、法治最能滿足市場主體對公平競爭的需求
公平競爭原則是WTO的一項基本原則，體現於WTO的各項協定和協議中。其含義是指成員方應避免採取扭曲市場競爭的措施，糾正不公平貿易行為，在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和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領域，創造和維護公開、公平、公正的市場環境。
公平競爭原則包含三個要點：一是這一原則適用於貨物貿易領域、服務貿易領域和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領域。二是這一原則既約束成員方的政府行為，也約束成員方的企業行為。三是這一原則要求成員維護產品、服務或服務提供者在本國市場的公平競爭，不論他們來自本國或其他任何成員方。
中國也制定了以促進市場經濟健康發展、鼓勵和保護公平競爭、制止不正當競爭行為、保護經營者和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的《反不正當競爭法》，以及以預防和制止壟斷行為、保護市場公平競爭、提高經濟運行效率、維護消費者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促進市場經濟健康發展為目的的《反壟斷法》。
國務院《優化營商環境條例》第二十一條規定，政府有關部門應當加大反壟斷和反不正當競爭執法力度，有效預防和制止市場經濟活動中的壟斷行為、不正當競爭行為以及濫用行政權力排除、限制競爭的行為，營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
四、法治最能滿足市場主體對於人身和財產安全的需求
市場主體有財產，因而對安全的需求比較強烈。現代法治的宗旨就是保障人權，中國已形成了健全保護公民人身和財產安全的法律體系。
中國《憲法》第十一條第二款規定，國家保護個體經濟、私營經濟等非公有制經濟的合法的權利和利益。第十三條規定，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財產不受侵犯。《民法典》第二百零七條規定，國家、集體、私人的物權和其他權利人的物權受法律平等保護，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侵犯。《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五條第二款規定，實施治安管理處罰，應當公開、公正，尊重和保障人權，保護公民的人格尊嚴。《刑法》第二條規定中國刑法的任務之一，就是保護國有財產和勞動羣眾集體所有的財產，保護公民私人所有的財產，保護公民的人身權利、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刑事訴訟法》第二條規定刑訴法的任務之一，就是尊重和保障人權，保護公民的人身權利、財產權利、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第十二條規定，未經人民法院依法判決，對任何人都不得確定有罪。
五、法治最能滿足市場主體對辦事便捷的需求
市場主體要求辦事便捷，以防錯失商機。中國《憲法》第二十七條規定，一切國家機關實行精簡的原則，實行工作責任制，不斷提高工作質量和工作效率，反對官僚主義。
國務院《優化營商環境條例》第三條規定，國家最大限度減少政府對市場資源的直接配置，最大限度減少政府對市場活動的直接干預，加強和規範事中事後監管，切實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第十九條規定，國家推進“證照分離”改革，持續精簡涉企經營許可事項，依法採取直接取消審批、審批改為備案、實行告知承諾、優化審批服務等方式，對所有涉企經營許可事項進行分類管理，為企業取得營業執照後開展相關經營活動提供便利；第三十五條規定，政府及其有關部門應當推進政務服務標準化，按照減環節、減材料、減時限的要求，編制並向社會公開政務服務事項（包括行政權力事項和公共服務事項）標準化工作流程和辦事指南，細化量化政務服務標準，壓縮自由裁量權，推進同一事項實行無差別受理、同標準辦理。沒有法律、法規、規章依據，不得增設政務服務事項的辦理條件和環節。
以上五點為何使用了“最能”字眼？就是因為它們都是法律的明確規定，背後有國家強力干預做後盾。而其他手段都缺乏這一點。
總之，法治是最好的營商環境，不僅僅是一些人理解的法治可以讓人辦事便捷，而是法治是一個全面保障市場主體營商的權利體系；不僅僅是政府的一家之事，而是需要各個國家機關共同為之的眾人之事。如此，才能打造“國企敢幹、民企敢闖、外企敢投”的營商環境。
作者：郝鐵川
（作者為河南大學法學院教授）
題圖來源：上觀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