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地下，水不斷地漲。浙江的防汛防洪進入最關鍵階段。
7月8日9時，史上首次9孔全開的新安江水庫以慷慨決然之姿，寫下了建成61年來最驚心動魄的註腳——
從7月7日開始，僅僅23小時，新安江水庫泄洪就從最初的3孔增加到5孔、7孔，最終9孔全開。不斷遞增的孔數背後，是應對錢塘江流域防洪防汛壓力力度的不斷加碼。沿線各地危險地段人員轉移安置工作做得如何？各項防汛防洪應對舉措落實落細落到位了嗎？從7日到9日凌晨，本報多路記者奔赴一線，見證這場錢塘江流域的全民戰鬥。
爭分奪秒
“只為趕在9孔泄洪前，將一切防汛工作準備到位”
一切都來得那麼迅速。此次新安江水庫泄洪開孔數量調整之快，讓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不是一次普通的泄洪。
但是，這也絕非一場沒有準備的戰鬥。
讓杭州市林水局幹部徐志剛印象深刻的是，入汛後，省市縣專家就入駐新安江電廠，精準研判防汛形勢，為省防指的相關部署提供科學參考。
隨着新安江水庫泄洪的啓動，一場爭分奪秒的防汛戰役按下“快進鍵”。
新安江水庫泄洪在即，建德組織沿江人員和船隻撤離。記者 董旭明 周旭輝 拍友 劉靜 攝
7月7日晚，省防指緊急啓動浙江省錢塘江流域防汛Ⅰ級應急響應。針對新安江水庫泄洪及流域性洪水，要求錢塘江流域範圍的杭州市及下轄淳安、建德、桐廬、富陽、蕭山、西湖、濱江等縣（市、區）和金華蘭溪等地，嚴格按照預案規定，切實加強風險識別、研判、管控和應急救援等各項工作。
然而，新安江水庫3孔泄洪之後，由於暴雨未歇，入庫流量仍遠超出庫流量。
23小時之內，為保證水利工程安全，又讓下游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泄洪前的準備，新安江水庫進行遞進式開孔。
8日9時，9條“巨龍”奔騰而下。
對於杭州而言，這是一場需要全力以赴應對的硬仗。
把防汛防洪工作落細落實落到位。錢塘江流域防汛應急響應提至Ⅰ級後，杭州市火速建立一套“包乾到人”的保障機制：市委、市政府領導每人包乾一個縣（市、區），縣（市、區）領導包鄉鎮，鄉鎮領導包村，村幹部包户到人，層層壓實防汛責任。
8日凌晨，夜色中的三江口，洪水翻滾。此時，富春江富陽段已逼近警戒水位，江心的五豐島、新沙島不同程度受淹。“按照‘包乾到人’的原則，富陽區委、區政府主要負責人分別包乾五豐島和新沙島，8日零時剛過，他們登島靠前指揮防汛工作。”杭州市應急管理中心辦公室副主任肖勇説，“等到凌晨4時，我們隨機連線新沙島時，富陽區政府負責人還在現場爭分奪秒地指導防汛工作，只為趕在9孔泄洪前，將一切防汛工作準備到位。”
精準轉移
“政府安排得很好，我們在這裏也很安心”
7日13時，隨着杭州防汛應急響應提至I級，沿岸羣眾開展緊急轉移。
如何比洪水先行一步？精準轉移，成為打贏這場“戰役”的關鍵詞。
在全省轉移人數最多的桐廬縣連夜轉移2.4萬人，達到全省轉移人數的近一半。
為什麼是桐廬？這源自杭州對轉移區域的精準劃定。“新安江、分水江、蘭江的洪水恰好在桐廬疊加，而桐廬老城區又主要依江而建，因此需要轉移的羣眾也最多。”杭州市應急管理中心主任杜建定介紹。
7日晚上，相關專家連夜測算預計，9孔泄洪以後，新安江最高水位可能為13.89米，最終確定需轉移人數為2萬多人。
“在轉移時間上，我們也採取了精準倒排的方式。”杜建定説，為確保萬無一失，桐廬、建德、富陽等地都是按照8日早上5時的節點，倒推轉移時間。
桐廬黨員幹部冒雨轉移羣眾。拍友 江煒鵬 攝
確保應轉盡轉、應轉快轉。桐廬在9孔泄洪前夜的“集結號”，有針對性地指向了風險較大的富春江、分水江沿岸以及低窪地帶百姓。
7日23時50分，當記者坐上前往桐廬水上村的衝鋒舟時，才發現這段因汛情而誕生的“水路”，最深處已達4米，山腳下的村莊如孤島般被隔離在江上。“他們看慣了潮水，也捨不得離開家。下午6時多，我們就排查到了風險，現在還剩10個人要撤。”鑫鑫社區黨委書記王健美整整勸了半小時，最後一句“家裏我們會幫您看牢”的承諾終於讓老人放下了顧慮，撤離水上村。
為了把2萬多轉移人員的生活安排好，桐廬共設置了202個避災安置場所。
凌晨4時20分睡下，5時45分起來解決早餐問題，一夜間打了200餘個電話……8日中午，記者見到桐廬縣桐君街道辦事處副主任潘萍萍時，她仍忙得一刻也停不下來。
航程國際酒店是桐君街道的兩個安置點之一，7日下午開始，124位老人陸陸續續被安置到這裏，年齡最大的92歲。“這裏主要安置一些上了年紀、身體比較弱的老人。我們還專門請了醫生為他們做身體檢查。無論是住宿還是用餐，我們都會保障到位。”潘萍萍説。
74歲的黃君妹和83歲的沃健民，在這裏度過了難忘的一晚。“肯定是家裏住得舒服，但政府安排得很好，我們在這裏也很安心。”他們説。
這樣的場景也在錢塘江流域多個地方上演：淳安縣威坪鎮黨員幹部忙於轉移村裏的近百位老人，徹夜未休，只為“應轉快轉”；建德市新安江街道葉家社區艾溪路被淹，62歲的老黨員陳國強主動當起“船伕”，幫助居民與貨物快速轉移……
全省一盤棋
“這個時候不講報酬，講責任”
在這場戰鬥中，犧牲不可避免。新安江大壩所在的建德自然首當其衝。
“會有農田被淹沒，會有農村、老舊小區成片進水，部分交通會被阻斷，而且因為洪水下泄流量大、速度快，我們的橋樑也會存在危險。而沿江道路、建築長時間高水位浸泡，也會受到一定影響。”建德市市長朱歡告訴記者，目前包括農夫山泉在內，建德已有13家重點企業停產。
一組數據也印證了這一點。截至8日16時，建德受泄洪影響的鄉鎮（街道）共8個，受影響人員約30萬人，3座大橋封道，三大碼頭被淹，新安江綠道、江濱公園和江南公園全部受淹。
但全省全市一盤棋，保障錢塘江流域安全，是沿線各地當前壓倒一切的政治任務。千島湖面積超過560平方公里，有超過200億立方米的儲水量。一旦大壩出現安全問題，那對下游整個杭嘉湖平原數千萬羣眾的生命財產安全，都是巨大隱患。
7月8日晚，淳安縣汾口鎮組建黨員先鋒突擊隊，對轄區水位線109.5米以下的宋祁、百畝畈、強川等村再次開展人員緊急轉移安置，確保不漏一户，不少一人。記者 王建龍 拍友 唐家凱 楊波 攝
新安江水庫所在的淳安同樣明白這份責任所在。
考慮到壩體安全、下游轉移等因素，從7孔到9孔泄洪需要更長緩衝時間。這當中，科學調度、上下游聯動發揮了重要作用，為此淳安做了大量工作。
從防汛大局出發，自6日起，淳安就不斷加碼轉移羣眾的水位線標準：從108米以下，到109米以下，再到109.5米以下……淳安有條不紊做好上游防汛，為下游新安江水庫泄洪騰出了更多寶貴時間。
緊急行動的，還有蘭溪。
新安江水庫9孔泄洪前，蘭溪市水務局迅速作出調度，姚家樞紐33孔泄洪閘全開，通過錯峯泄洪減少錢塘江下游地區的防洪壓力。
面對這次錢塘江流域前所未有的防洪防汛壓力，各方力量緊急出動，無數人徹夜不眠奮戰。
8日凌晨5時，建德市下涯鎮下涯村600多畝良田、200多户羣眾遭受洪水威脅，一支由240人組成的搶險隊伍，用1.2萬隻沙袋築起800米長的堤壩，築起安全防線。
8日14時，桐廬縣舊縣街道唯一的一條泄洪道出現管湧險情，街道在1個小時內就調度好挖掘機、沙袋等搶險物資，40多名民兵應急隊員迅速開展搶險工作，僅用半個小時就裝好了第一批搶險救援需要的近200個沙袋。
連日來，蘭溪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對44處地質災害隱患點進行排查，已在183處地質災害風險防範區建起值班制度。
杭州明華集裝箱運輸有限公司總經理汪燕忠8日凌晨接到電話，得知杭州市交通運輸局要緊急調用多輛大型平板貨車運送應急物資。“這個時候不講報酬，講責任。我們公司有40多輛13米長的重型平板半掛車，我趕緊給車隊長打電話，派最近的駕駛員先過去，隨後又去了6輛車。我們總共派出了7輛車，第一時間支援運送應急物資。後續車輛如果不夠，再增加。”汪燕忠説。
一戰到底
“在思想上進一步緊張起來”
“新安江水庫正在大流量泄洪，為了您和家人的安全，請遠離江堤、低窪地帶……”8日12時左右，杭州市民收到一條由省防指發出的緊急提醒。
此刻，新安江水庫9孔泄洪帶來的洪水，正沿着新安江、富春江奔流而下。很多人都在猜測，當它抵達錢塘江下游的時候，會是什麼面目？會給杭州主城區帶來什麼影響？
7月7日中午11點30分，伴隨着新安江水庫來水抵達桐廬，富春江水電站增加泄洪口數量，加大力度迎戰洪峯。記者 李震宇 攝
錢塘江杭州城防段是百年一遇的防洪標準，即便如此，仍不能有絲毫鬆懈。比如，西湖風景名勝區的進龍河、九溪口就與錢塘江貫通，仍需要適時防範洪水可能的倒灌。
這場戰鬥，最終考驗的正是我們能不能“在思想上進一步緊張起來”。
杭州市交通運輸局的工作人員正24小時監測泄洪河道沿線橋樑，做到發現險情能及時處理；港航部門的值班人員則時刻盯緊江面情況，一方面要求錢塘江流域停泊船隻再加固，另一方面嚴防走錨船隻等發生衝擊碰撞失事。
為了對泄洪河道嚴加巡查，西湖區實行“三個禁令”，對錢塘江邊的渡船、漁船、捕魚等行為實行“三禁止”，做到江邊無船隻出沒、無渡船出行、沿江無下堤玩水和釣魚的人員。該區雙浦鎮還特意組成了巡查隊伍，重點加強夜間釣魚行為的勸離工作，防止少數人員存在僥倖心理，漠視生命安全。
蕭山區組織了5支區級、26支鎮級應急搶險隊伍，加上7支民間救援隊伍，隨時準備應對各類突發情況。
濱江區組織的三級羣防羣測員，對地質災害易發區的46處點位進行巡查監測，檢查建築工地162個，排查整改隱患52個。
蘭溪市人武部緊急集合民兵應急隊員，加強衝鋒舟操作手專項訓練“備戰”，並調動部內幹部沉到基層一線排查隱患。
9日凌晨，杭州市政府所在的錢江新城市民中心，通宵值班的辦公室燈火通明。
洪水傾泄，但擋不住決戰的鬥志。奪取梅汛防洪最後勝利，所有人步履不歇、戰鬥不止……
（浙江新聞客户端記者 張彧 解亮 張留 吳佳妮 孫磊 曾藝 張夢月 劉健 姚穎康 何賢君 杜羽豐 浙報融媒共享聯盟蕭山站 蔡卡特 浙報融媒共享聯盟建德站 白洋 浙報融媒共享聯盟桐廬站 錢凌芸 滕晶晶 浙報融媒共享聯盟淳安站 方俊勇 浙報融媒共享聯盟蘭溪站 楊一之 徐楨瑾 通訊員 徐曦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