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結束以來,受猶太復國主義逐漸實現的野心和英國專為巴勒斯坦設立了一個政府機構的刺激,巴勒斯坦人明確的民族身份認同在阿拉伯社區中傳播開來。1919年2月,穆斯林-基督徒協會第一次代表大會宣佈巴勒斯坦要與敍利亞結盟,儘管在費薩爾失去統治地位並在次年夏天被法國人驅逐後,這種盟約就逐漸失去了支持。阿拉伯各界也開始追問費薩爾與魏茨曼當初達成的究竟是什麼共識。
1920年5月,聖雷莫會議根據《國際聯盟盟約》授予英國巴勒斯坦的委任統治權。包括黎巴嫩在內的敍利亞和美索不達米亞(伊拉克)被暫時承認是獨立的,但需要英法兩國分別對其提供協助和建議。這一舉措旨在治理這些前奧斯曼帝國的領土,“直到它們能夠獨立”。
從那以後,阿拉伯領導人就提出,英國人有義務在此基礎上推動在巴勒斯坦建立一個獨立的阿拉伯國家——儘管這與英國建立猶太民族家園的承諾顯然不符。外約旦在附屬於英國委任統治下的巴勒斯坦之前一度是無主之地,但它免於受貝爾福承諾的束縛,因為它的統治者是費薩爾的兄弟埃米爾阿卜杜拉·本·侯賽因(Abdullah bin Hussein)。阿拉伯半島仍是謝里夫侯賽因家族與神聖沙特家族的戰場。 英國的首位巴勒斯坦高級專員赫伯特·塞繆爾(Herbert Samuel)爵士是著名的自由黨猶太政治家。他穿着熱帶風格的白色服飾,頭戴插着羽毛的三角帽,以新總督的姿態搭乘巡洋艦抵達雅法。
塞繆爾回憶道:“軍方很緊張,對任何可能發生的事都做好了最壞準備。但什麼也沒發生,所有社區的領導人都彬彬有禮地歡迎我。”
委任統治的條款幾乎原樣照搬了《貝爾福宣言》,關鍵是第6條,承諾促進猶太人移民和土地安置,並宣佈英語、阿拉伯語和希伯來語都為官方語言。委任條款還認可設立一個為政府提供建議的“猶太事務局”(Jewish Agency),但並沒有平行的阿拉伯事務處。實際上“阿拉伯”一詞並未出現在文本中,而“巴勒斯坦人”一詞僅在涉及猶太人獲得公民身份之處有所提及。
從一開始,阿拉伯人對它的憎惡就是必然的。這種惡感得到了回應:在斯托爾斯組織的高級專員歡迎會上,魏茨曼的同僚、出生於俄國的梅納赫姆·烏什金(Menachem Ussishkin)拒絕與耶路撒冷的穆夫提[26]卡邁勒·侯賽尼(Kamal al-Husseini)握手。[27] 1920年12月,穆斯林-基督徒協會在海法舉行的第三次代表大會上放棄了與敍利亞結盟的要求,並抵制了《貝爾福宣言》。
它還選舉成立了由出身耶路撒冷名門的穆薩·卡茲姆·侯賽尼(Musa Kazem al-Husseini)領導的阿拉伯行政委員會(Arab Executive,AE)。巴勒斯坦人開始更多地關注巴勒斯坦的命運。20世紀20年代出版的阿拉伯語的歷史和地理教科書清楚地反映了這一點。相應地,政治行為也越來越頻繁。“在大馬士革最近發生的事件之後,我們必須完全改變計劃,”穆薩·卡茲姆對支持者説,“南敍利亞已經失去了。我們必須捍衞巴勒斯坦。”
英國官方表面上有着明確的政策,官員私下裏卻不禁對此表示懷疑。一名官員在日記中吐露:“很難想象我們要如何實現對猶太人的承諾,將這個地區建成他們的‘民族家園’,同時又不對它十分之九的人民造成傷害。但我們現在已經攬下了這份重擔,並招來了穆斯林和基督徒的不滿。儘管我們含糊地承諾他們的利益不會受到影響,但他們並未因此而安心。”1921年8月,高級專員塞繆爾在回顧自己第一年的任期時,直言不諱地指出,那些猶太復國主義者“有時會忘記或忽略目前的巴勒斯坦居民”,還會突然間“驚訝地且常常是不敢相信地意識到,巴勒斯坦有50萬人,其中許多人抱有與他們截然不同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