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瞭望智庫（zhczyj）
7月26日，2020年美國大選進入一百天倒計時。
共和黨籍總統特朗普將和已鎖定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的前副總統喬·拜登對決。
疫情不僅重置了今年大選主要議題，也使得兩黨選戰難以按照傳統方式展開。
2020年大選，將成為美國曆史上的一場非傳統大選——複雜、獨特、具有高度不確定性。
從目前來看，除去難以預料的“十月驚奇”等未知因素，疫情發展情況和經濟走向，至少還有三大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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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大選的三大“底色”
大選進入百日倒計時，這一刻，美國正面臨多重考驗。
首先是一個世紀以來最危險的傳染病。
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已近5個月，從以民主黨票倉為主的東西海岸深入多個共和黨紅州。
據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實時數據，截至7月29日晚，美國累計確診病例已接近450萬例，累計死亡病例超過15.2萬例。美國疾控中心預計，到8月15日之前，即兩黨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前夕，美國新冠死亡病例將超過16.4萬例。多名公共衞生專家預計，到11月3日大選投票日前，死亡病例可能突破20萬例。
其次是自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
疫情沉重打擊了美國經濟。在過去4個月裏，美國人申請了5270萬份失業救濟。美聯社24日發佈的民調顯示，多數失業者不相信自己會重新找到工作。
《今日美國》報7月26日報道，疫情使美國經濟在4月份跌落懸崖，經歷了美國曆史上最嚴重和最快速的衰退。5月和6月雖出現快速反彈，但隨着疫情曲線重新陡峭上揚，多個州一定程度上暫停重啓經濟。
預計美國第二季度，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將出現有史以來最大降幅。報道説，未來幾個月內，美國經濟“收復失地可能是一項更為艱難的任務”。
再次是半個世紀以來最嚴重的社會動盪。
疫情導致美國經濟和種族不平等加劇，不少美國城市暴力犯罪增加。
凱瑟家庭基金會的一項調查顯示，大多數人認為疫情大流行帶來的壓力正在損害他們的心理健康。
5月下旬，明尼蘇達州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引發全美反種族歧視和警察暴力的抗議浪潮和騷亂，種族問題迅速升温成為兩黨選戰重要議題。
拜登在表示不支持解散警察部門等激進主張時，主張清除美國社會“系統性種族主義”；特朗普則聚焦移除有種族主義爭議的歷史紀念物問題和抗議浪潮中出現的騷亂與暴力衝突，打出捍衞傳統價值、恢復“法律與秩序”旗號。
隨着特朗普派遣聯邦執法人員到民主黨主政的大城市打擊暴力犯罪，特別是在西海岸波特蘭，與抗議者連日發生緊張對峙，美國多地抗議活動有重新活躍之勢。
越來越多的人把2020年與上一個動盪的大選年1968年相比。
美國疫情的規模，已難短期內迅速控制。隨着疫情持續打擊經濟，以及圍繞種族抗議的文化戰爭和政治分歧擴大，在選戰過程中，美國社會不安可能加深。
未來三個多月，疫情、經濟、種族紛爭的演變，將是主導競選局勢的關鍵因素。在疫情等多重考驗下，總統候選人治理國家和帶領美國走出危機的領導能力，也更會讓選民仔細掂量。
2
特朗普選情告急
當前，疫情惡化和種族不平等是許多美國選民最關心的問題。
由於對這兩個問題的處理方式，一段時間以來，特朗普在全國主要民調和關鍵搖擺州民調中顯著落後於拜登。
在真清晰政治網站（Real Clear Politics）的全國民調中，拜登領先特朗普近9個百分點。《華爾街日報》説，這是自1996年以來，大選百日倒計時之際兩黨領軍人物之間的最大民調差距。目前，特朗普在兩黨投票中的得票率略高於45%，低於1988年以來同期民調中任何一位最終的普選贏家。
美聯社和公共事務研究中心7月26日公佈的民調顯示，美國民眾對特朗普疫情處理的支持率僅為32％，降至新低。對特朗普處理經濟問題的支持率也從3月份的高點下降。此外，調查還發現，八成美國人認為美國正走向錯誤的方向，高於特朗普上台以來任何時候；只有38%的美國人認為美國經濟狀況良好，遠低於1月份的67%。
《華盛頓郵報》和美國廣播公司新聞台(ABC News)近日公佈的民調重點是：民眾對特朗普與拜登信任度的對決。在犯罪和安全問題上，更相信拜登的選民比更相信特朗普的高出9個百分點；在處理疫情問題上，34%的選民相信特朗普，54%的選民支持拜登。
昆尼皮亞克大學的民調則發現，在美國大選的兵家必爭之地佛羅里達州，拜登的支持率比特朗普高出13個百分點。
疫情暴發後，拜登主要採取“地下室抗疫”，很多民主黨人曾擔憂他的競選勢頭因此削弱。但現在回頭看，他針對疫情和種族抗議的態度與特朗普形成鮮明對比。
在這段時間，他的團隊與黨內進步派代表桑德斯就民主黨競選綱領達成妥協，鞏固了黨內團結，競選籌款也在大幅上升，過去兩個月的籌款額度都超過了特朗普的競選團隊。
拜登的副競選經理凱特·貝丁菲爾德(Kate Bedingfield)宣稱：
美國民眾“已經厭倦了一個四分五裂、支離破碎、無法成事的政府……人們覺得他們現在從特朗普那裏得到的是一堆自私自利的政治言論”。
3
逆勢調整競選戰略
在這種情況下，進入７月以後，特朗普重組競選團隊，任命新競選經理，在Facebook上舉行在線“集會”，全面調整和重啓競選戰略。
在疫情應對上，特朗普開始改變姿態。
他開始在公開場合戴口罩，把戴口罩稱為“愛國”行為；重新召開4月底之後停止的白宮疫情記者會，公開承認疫情“可能在好轉之前變得更糟”。
7月23日，特朗普宣佈取消他一直堅持要按原有規模舉行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在佛羅里達州傑克遜維爾市的議程，改為遠程集會和在線活動。
25日，特朗普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承認，新冠肺炎疫情重塑了2020年大選選戰。
儘管如此，特朗普政府仍被批評缺乏全國性的病毒檢測計劃，很大程度上放棄了聯邦責任，導致各州抗疫行動的不協調不平衡。
不少公共衞生專家擔心，秋季可能出現第二波疫情。選舉專家則認為，疫情的變化，以及美國民眾對特朗普處理疫情的看法，可能成為他們投票選擇的決定性因素。如果疫情9月之後大幅改觀、經濟強勁反彈，或者疫苗問世，將有利於特朗普選情。
在種族問題上，特朗普“雙管齊下”。
一是針對移除引發種族主義爭議的南方邦聯和其他歷史紀念物風潮，以美國國慶節獨立日為契機，發表“文化戰爭”演講，打造自己對抗“左翼暴徒”、捍衞美國傳統的形象；
二是針對抗議浪潮中發生的暴力衝突，以及“撤資警察”（defund the police，從戰略上重新分配資源、資金和責任，不再侷限於警察）等激進主張，高調宣示要以強硬手段打擊城市暴力犯罪，恢復“法律與秩序”，並向民主黨主政的多個大城市派遣聯邦執法人員。
同時，特朗普還藉此抨擊民主黨“過度左傾”，試圖塑造拜登“是激進左翼傀儡”“站在犯罪分子一邊”的“人設”。
觀察家認為，特朗普在種族問題上的“聚焦點”，有望引起共和黨選民特別是郊區白人女性的共鳴，提振基本盤熱情，同時還可能爭取部分獨立選民、削弱拜登競選勢頭，並在一定程度上轉移選民對疫情的注意力。
隨着選戰展開，特朗普和拜登都將繼續調整競選戰略，推出更多競選主張。
受2016年大選影響，民主黨對民調結果抱着謹慎態度。
美國不少選舉專家認為，特朗普仍有勝選機會，但疫情的演變將是大選選戰的核心，特別是民眾對特朗普疫情應對的看法，對其領導美國走出危機能力的信心，或將成為大批美國選民作出投票選擇的決定性因素。
美國大選選戰尚未正式開鑼。三個多月時間，很多事情會起變化。
4
懸念之一：“公投”還是“對決”？
隨着百日倒計時到來，拜登和民主黨人加強了對特朗普的批評火力。
7月22日，拜登把特朗普稱作美國曆史上第一位當上總統的種族主義者。
次日，美國新冠確診病例超過400萬例，拜登發表聲明説:“情況本不至於這麼糟糕，”指責特朗普在抗疫時“分心”。眾院議長佩洛西則把新冠病毒稱為“特朗普病毒”。
美國選舉專家認為，拜登和民主黨人在極力設法把大選投票變成針對特朗普，特別是針對特朗普疫情應對錶現的全民公投。
與此同時，特朗普及其競選團隊預期將繼續設法給拜登貼激進左翼“傀儡”、極左代言人的標籤，並對拜登展開多方面攻擊，聲稱拜登腐敗、年老力衰、認知能力可疑，還有拜登的“失言”記錄、曾經引發種族主義爭議的言論等等，期望能像４年前那樣，成為搖擺州選民在兩名候選人之間權衡的選擇。
24日，特朗普的新任競選經理比爾·斯特皮恩(Bill Stepien)説：“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説，喬·拜登是什麼人在很大程度上沒有明確的定義……我們每天在這裏的工作就是定義他今天的樣子。”
實際上，特朗普的競選團隊一直致力於從負面塑造拜登，最著名、易記的莫過於特朗普給拜登起的綽號“瞌睡喬”。
但是，從民調來看，從預選到現在，美國民眾對拜登的看法一直沒有太大變化，全美和搖擺州民調顯示的民眾態度變化更多是關於特朗普。
亞利桑那州是共和黨紅州，最新民調顯示，拜登領先特朗普5個百分點，而在這個州既不喜歡特朗普也不喜歡拜登的選民中，拜登領先優勢高達27個百分點。
與2016年不同，特朗普是謀求連任的在任總統，而不再是政治素人或華盛頓圈外人，美國選民對謀求連任的總統，通常更注重其執政表現。
而拜登也不是當時的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雖然他們都有不太容易激發選民熱情的問題，但民調顯示，拜登明顯比希拉里更受歡迎和選民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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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念之二：“趨中”還是“向左”？
今年兩黨預選，是民主黨歷史上人數最多的一次預選。
拜登作為温和派老將，初戰並不順利，而最終勝出的關鍵，不僅因為在老年人和非裔選民中的高支持率，更因為他主打團結牌，能夠最大限度地團結民主黨的多元化基礎，被認為是最有可能帶領民主黨打敗特朗普的人選。
預期在未來選戰中，“一個建立共識的調解人”仍將是拜登的主打形象。拜登迄今對疫情和種族問題的應對，也成功地加深了很多選民的這種觀感。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大選中，一批温和派共和黨人轉投拜登，組建超級行動委員會為他助選。
其中，最知名的是“林肯計劃“，其創建者在《紐約時報》聯名發表評論説：
“我們將致力於在選舉中擊敗特朗普總統和特朗普主義……我們的行動意在説服足夠多的心懷不滿的保守派、共和黨人以及搖擺州和地區傾向共和黨的獨立派……即使這意味着讓民主黨控制參議院，並擴大民主黨在眾議院的多數席位。”
評論説：
“美國總統之位是高於佔據橢圓形辦公室這一個人的。他們的個性會成為我們民族個性的一部分。他們的行動會變成我們的行動，因而我們大家都肩負責任。而他們是否願意遵循法律和傳統，也決定了現任和未來的領導人將如何行事。他們對秩序、文明和正派的承諾都會映射於美國社會之中。”
此外，2016年共和黨總統競選人、前俄亥俄州長卡西奇近日也宣佈將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發言支持拜登。温和派共和黨人不僅公開支持拜登，而且籌款為他助選，這是不同尋常的，顯現拜登“趨中”的魅力。
但另一方面，自2016年大選以來，民主黨內部進步派力量不斷壯大，以聯邦參議員桑德斯和沃倫為代表，孜孜於將進步主義政策納入競選綱領。
目前，拜登團隊已與桑德斯團隊合作制訂民主黨黨綱即競選綱領，草案已經發布。拜登如何在“趨中”和“向左”之間保持平衡，頗能考校其政治功力。
此外，預期拜登將在８月上旬公佈競選搭檔，由於拜登在預選辯論時就承諾將提名女性副總統候選人，被視為一個進步主義信號。拜登組合將對其選情產生什麼影響，廣受關注。
此前，美國只出現過兩名女性大黨副總統候選人——1984年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蒙代爾的競選搭檔傑拉爾丁·安妮·費拉羅，2008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麥凱恩的搭檔薩拉·佩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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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念之三：郵寄還是“親投”？
疫情之下，傳統競選活動安排——競選集會、黨代會演講、三場總統候選人辯論、副總統候選人辯論，乃至11月3日的大選投票，都已經或預期將與以往有重大不同。
眼下，傳統競選活動已經紛紛取消，提名總統和副總統候選人的兩黨全國代表大會主要議程改為線上進行。
7月27日又傳來消息，聖母大學放棄承辦第一次總統候選人辯論，“一辯”改在俄亥俄州克利夫蘭舉行。
其中，最令人關注的是大選投票如何安全進行？可能發生什麼改變？
最新一期《紐約雜誌》(New York Magazine) 預測，11月3日大選投票時，除非特朗普或拜登中有一人獲得壓倒性勝利，否則，“選舉日的第二天早上，人們可能不知道誰贏了”。
據其報道，由於疫情，對提前缺席投票的限制規定已經發生變化，郵寄投票的美國選民人數勢將達到歷史最高水平，從而給兩黨競選活動和大選結果預測帶來變數：
一是在一些重要“戰場州”，預計將有數百萬選民在10月份甚至9月份就郵寄選票。
報道説，北卡羅來納州在9月4日，也即選舉日前整整兩個月，就將開始向選民郵寄選票，預計該州缺席投票佔總票數比例將從2016年大選的約5%升至近30%。
賓夕法尼亞、威斯康星、密歇根和佛羅里達4個關鍵搖擺州也將在9月份就開始向選民郵寄選票，並允許選民收到選票後就通過郵件寄回。
此外，亞利桑那州雖不允許選民在9月份提交選票，但它定於10月7日開始提前投票並通過郵件發送選票，這一天，是預定的副總統候選人辯論日，而第二、三場總統候選人辯論尚待舉行，“十月驚奇”大概率尚未發生。這一提前投票的局面，勢將迫使兩黨調整競選活動安排。
二是郵寄選票通常是在選舉日之後進行計票，過程可能十分緩慢。
報道説，這是一個法律問題。即使在可以迅速清點選票的地方，也必須對選票進行初步處理，以進行簽名核實並確認是否符合投票最後期限，因為雖然美國大多數州要求在選舉日收到郵寄選票，但加州等少數州接受帶有選舉日郵戳的選票。
今年4月威斯康星州的兩黨預選中，60%的選民選擇郵件缺席投票，而通常只有6%的選民這樣做。但計票時發現，約有23000張預選選票因選民填寫發生錯誤而無效。
三是疫情發生以來，特朗普一再抨擊郵寄投票，宣稱郵寄投票激增將導致”我們國家歷史上最腐敗的投票”。
美媒擔憂，如果選舉結果較為接近，可能引發爭議。特別是共和黨選民更傾向於現場投票，而民主黨選民因疫情原因更傾向於郵寄，郵寄投票如果數量龐大，有可能逆轉現場投票站出口民調結果。
針對特朗普的言論，拜登甚至預測，特朗普可能以此為藉口“竊取選舉”。
面對不利選情，特朗普近日在接受福克斯新聞網採訪時重複反問主持人：“你知道我被勾銷過多少次嗎?” 他預測自己將在11月成功連任。
今年美國大選尤其複雜、獨特，似乎任何預判都言之過早。
欄目主編：張武 本文作者：瞭望智庫 文字編輯：宋彥霖 題圖來源：新華社 圖片編輯：笪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