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聯邦是一個多民族國家,有一百幾十個民族,北高加索地區是俄羅斯民族最多的地方,有五六十個民族。高加索地區位於歐亞大陸連接處,綿延一千多公里的大高加索山脈,由西向東,成為南北高加索的分界線。南高加索也稱“外高加索”,包括格魯吉亞、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三國;北高加索則屬於俄羅斯,達吉斯坦、車臣、印古什、北奧塞梯等共和國都分佈在這裏。
蘇聯解體前夕,蘇軍退役將軍杜達耶夫,依靠武力推翻了當地蘇維埃政權,宣佈車臣脱離俄羅斯獨立。車臣民族與俄羅斯民族有着複雜的歷史糾葛,車臣人崇尚自由、英勇好戰,19世紀沙俄帝國經過長年征戰才將其併入版圖。納粹德國入侵蘇聯期間,車臣人企圖脱離控制,斯大林於是將他們放逐到中亞大草原,直到赫魯曉夫時代才允許回家,建立車臣—印古什自治共和國,統一歸俄聯邦管轄。
車臣問題並非一城一地得失,牽涉到整個俄羅斯聯邦是否能夠維持的生死攸關的問題,莫斯科絕不允許車臣作為一個完全獨立的國家並予以承認的。但是,俄聯邦獨立之初,被蓋達爾的“休克療法”弄得暈頭轉向,搞得有些自顧不暇。從車臣宣佈獨立起,俄聯邦一直幻想與車臣通過和平談判解決問題,為了讓車臣人坐到談判桌上,做出巨大讓步:撥款、贈送武器裝備、撤出聯邦機構。
雖然車臣人過去曾經遭受過苦難,但一旦他們有了條件,就立即把苦難加給其他民族。杜達耶夫統治下的車臣,對俄羅斯人和講俄語的居民非常殘酷,不但在一切公職機關遭到清洗,而且常常遭到武裝分子的暴力威脅和搶劫。此外,車臣匪徒還把犯罪觸角伸向俄羅斯腹地,從事無法無天的犯罪活動,激發了俄羅斯人對車臣人的痛恨。與此同時,俄聯邦的妥協退讓並未換來車臣放棄獨立步伐,談判因杜達耶夫出爾反爾而半途而廢。
1994年12月,俄軍兵分三路開進車臣境內,時任國防部長格拉喬夫曾自信地説:“只需一個空降營,幾天就可拿下格羅茲尼。”結果,俄軍遭到車臣叛軍頑強阻擊,損失相當慘重,最終未能鎮壓車臣武裝。此後三年,儘管車臣仍為俄羅斯共同體的其中一員,但實質上卻享有獨立。第一次車臣戰爭是葉利欽的失誤造成的,同時也埋下伏筆為普京搭建起施展身手的大舞台。
1999年8月,車臣非法武裝入侵達吉斯坦共和國,剛剛擔任總理的普京大為震怒,認為對車臣匪幫“如果今天不動手,明天損失會更大”,在獲得葉利欽總統同意後,普京命令俄軍重返車臣。與第一次車臣戰爭不同的是,這次戰爭得到了俄羅斯社會輿論的一致支持,輿論都傾向支持武力解決車臣恐怖主義問題。俄軍以北高加索軍區為基礎,建立聯合軍隊集團鎮壓車臣非法武裝,很快收復了被佔領的村莊,基本消滅了達吉斯坦境內的所有車臣武裝分子。
10月1日,在航空兵和炮兵火力的掩護下,俄聯邦北高加索軍隊聯合集羣兵分三路,從達吉斯坦、印古什和斯塔夫羅波爾突入車臣境內,對車臣非法武裝形成三面夾擊之勢。俄軍北部集團由布爾加科夫中將指揮,西部集團由沙馬諾夫少將指揮,東部集團則由特羅舍夫中將指揮。特羅舍夫將軍,素有“北高加索雄鷹”譽稱,曾參與第一次車臣戰爭,立了不少戰功,這一次收復達吉斯坦戰役也由他負責。
特羅舍夫是土生土長的車臣人,熟知與當地人打交道的方法,他嚴令約束手下部隊,禁止搶劫、騷擾百姓。部隊每到一地,他都積極拜訪當地長老和宗教權威人士,説明此次戰爭的目的,用坦誠的態度贏得他們的信任。為了消除敵意,特羅舍夫要求部隊一定要把恐怖分子和平民區分開來,讓車臣平民明白,俄軍是站在他們一邊,是替他們考慮的。
在特羅舍夫精細的羣眾工作努力下,像樣的戰鬥沒打多少,卻換來了越來越多車臣人的支持。一些車臣人不想與車臣匪幫同流合污,自發組織中立派系武裝,開始主動聯繫特羅舍夫,為俄軍充當嚮導。艾哈邁德·卡德羅夫是車臣本地最高宗教領袖,他決定站到聯邦政府一邊,在他的影響和努力下,特羅舍夫的軍隊兵不血刃地解放了車臣第二大城市古傑爾梅斯,為和平解決車臣問題提供了一種模式。11月1日,俄軍從北、東、西三面形成了對格羅茲尼的封鎖。
戰爭初期,西部作戰集羣司令沙馬洛夫曾經高歌猛進,但因為忽視羣眾工作,不僅部隊傷亡較大,攻勢也因逼近恐怖分子的大本營陷入了停滯,以至於特羅舍夫不得不暫時放下手頭的事,分攤本該由西線集羣完成的任務。不過,就在俄軍封鎖格羅茲尼的關鍵時期,2000年1月7日,俄國防部突然宣佈了一條頗令人震驚的命令:特羅舍夫被調離車臣東部戰線司令,由副司令馬卡羅夫少將接任;西部戰線司令沙馬洛夫少將也調離現職,由鮮為人知的阿列克謝少將接任。
特羅舍夫中將在離開格羅茲尼前,意味深長地表示:“暫停攻擊並不意味着我們不繼續戰鬥了,我們將在沒有平民的格羅茲尼城區進行戰鬥。”一個月後,俄軍解放了格羅茲尼,控制了車臣90%的領土,取得了車臣戰爭的決定性勝利。此後,車臣基本上沒有大戰,聯邦軍隊進入了曠日持久的搜捕武裝頭目行動。2000年6月,車臣臨時政府產生,卡德羅夫被任命為車臣地區領導人。
經過兩次車臣戰爭,俄羅斯打擊車臣非法武裝的鬥爭取得重大進展,絕大部分非法武裝或者被政府招安,或者被擊斃,車臣重建工作也取得實質進展。但是,由於複雜的歷史根源。社會根源和國際背景,車臣困局短期內難以破解。普京鐵腕使俄羅斯避免分裂,維護了俄羅斯聯邦的統一,特羅舍夫也因捍衞國家統一功勳卓著,被普京總統授予上將軍銜。
後來,特羅舍夫抱着將自己所看到的事實公佈於眾的決心,寫下了一本以日記為內容基礎的書——《我所親歷的車臣戰爭》。筆者摘取本書的一段話來結尾:“戰爭毀壞了三個民族代表人物的紀念碑,但是基座卻留存了下來。也許,這座紀念碑還會修復?也可能將會矗立起一座新碑,用以教育今人的後代?我説不準。不過我相信,殘存的基座任何時候、任何人、甚至一場戰爭都無法加以毀滅,必將在人們的心靈中留下深深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