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安靜的午後
我打開時光的禮物
在留存的老照片中
發現你們年輕時的樣子
我彷彿也回到了
那些平凡而美好的日子
我是一名蒙古族列車員
我想講述我們家的故事
蒙古族列車員的家庭相冊
照片上的兩個人,右邊的是我的爺爺金玉山,左邊的是他的雙胞胎弟弟——我的二爺爺。爺爺那時是草原鐵路上的一名檢車員。
這是我的奶奶文英。人如其名,文靜善良。 她是河北懷來縣人,當年和同村的乾姐妹一起來到內蒙參加鐵路工作。1961年的一天,爺爺在打飯時遇到了當餐車服務員的奶奶。“這個文英姑娘人老實,不愛吱聲,文文靜靜的,就知道低頭擦桌子。”這是爺爺和奶奶的第一次相遇。
照片裏最下面的人是我的奶奶。“草原女子組 包列”的字樣很搶眼,包列就是現在包頭客運段的前身,也是我現在工作的地方。剛入路時,我也是全路唯一一支女子包乘組K264/263次列車上的一員。我想,“千里服務高標準,一絲不苟為人民”的女子紅旗列車精神就是從那個年代流傳下來的。
“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這張照片是1962年5月17日拍攝的,距今已經過去58年,比我的年齡整整大了兩倍還多。不難看出這是奶奶關係要好的同事。
這個騎木馬的小胖子就是我的父親,那時他剛1歲。 父親是一個早產兒,1964年9月1日的早晨,爺爺跑車不在家,懷孕7個月的奶奶挑完水準備做家務時,突然有臨盆的跡象。在鄰居的幫助下,奶奶被送到了醫院。那個時候沒有任何通訊工具,爺爺一走就是四五天,產後的奶奶沒有家屬照顧,在臨牀病友的幫助下才吃上飯。爺爺跑車回家後,四處找不見奶奶,聽鄰居捎話才來到醫院。
照片中左邊的是我的父親,右邊的是我的二叔巴特爾。父親因為生長在鐵路家庭,從小就學會了自力更生。父親比二叔大4歲,兩人的性格完全相反,父親性格好靜,二叔好動,從小跟猴兒一樣皮,上房、揭瓦、騎豬。爺爺奶奶都去上班,白天只有父親帶着二叔,為了不讓弟弟亂跑,父親就學西遊記裏的孫悟空,給二叔畫個圈,不讓他跑出去。
爺爺奶奶一家的全家福。後面站着的是爺爺的孿生弟弟,坐在奶奶腿上的是我的姑姑“燕子”。 1970年的一天,爺爺像往常一樣在列車上工作,途經一個小站時,遇到幾個抱着孩子的知青上車。爺爺多看了襁褓裏的這個嬰兒一眼,沒想到其中一位知青對爺爺説:“這個孩子是從草叢裏撿來的,我們看着她可憐就帶上了車,看樣子活不了多久了。”爺爺不忍心,就收養了這個女嬰,給她起名叫“燕子”。他希望這個女孩子能像燕子一樣脱離困境,遠走高飛。在爺爺奶奶的悉心呵護下,“燕子”姑姑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這是我的父親8歲那年跟着爺爺去北京時在天安門前拍攝的照片。幾乎每個去過北京的人,都有一張和天安門的合影。
這是我5歲第一次坐K264次列車到北京時在天安門拍的留影。還記得那次我在火車上走丟,又被找回來。沒想到,後來我成了K264次列車上的一名列車員。
1960年前後,那時爺爺還沒遇見奶奶,爺爺因為患了嚴重胃病,被單位送去興城療養院療養。這是他和“療友”們的合影。
中間這位老人是我的太姥姥,這是1970年前後她第一次來包頭看女兒時拍攝的照片。我的太姥姥有一雙“三寸金蓮”的小腳,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坐火車出遠門。
這是當時奶奶帶着父親和二叔去火車站接爺爺下班時偶然拍攝的全家福。奶奶是一個賢惠的妻子,爺爺每次退乘回家,她都要帶着年幼的兄弟倆去接站,有時候鄰居的孩子們也會湊熱鬧,跟着她一起去。
接站成了一家人生活中重要的事情,遇到逢年過節或者發工資的日子,爺爺都會帶一些生活用品和糕點回家。那時物資匱乏,家裏能有一個跑車的人,偶爾帶點稀罕之物回來,是讓左鄰右舍非常羨慕的事情。
拿着書的人是我的爺爺,這是他們當年在折返站學習時的一幕。鐵路能夠安全暢通運行,離不開每一名鐵路職工在提升個人業務技能方面的努力。
這是一張列車“三乘一體”的合影,左三是我的爺爺。“三乘一體”指的是乘警、乘檢、乘務人員。
這張合影裏,有我兩位親人,後排左三是我的爺爺,前排右三是我的姥姥,她是一名列車員。爺爺和姥姥曾是同事,在包頭至北京這趟車上工作。有趣的是,爺爺與姥爺的相識,也要從打飯説起。我的姥爺是一名火車司機,那個年代的火車司機被人們形象地稱為“大油包”,可姥爺總是衣服洗得乾乾淨淨,爺爺覺得眼前這個精幹的小夥子很投眼緣,就主動交談起來。彷彿從那一刻起,我父母的婚姻連同我的出生,就已經註定了。
金玉山小傳
1958年,我的爺爺金玉山16歲時,在草原上看到了《內蒙古日報》上草原鐵路招工的消息。他動了心,暗自下決心要修鐵路。可動心後便是傷心,沒有路費,他怎麼能從牧區走出去修鐵路?
爺爺是個孤兒,母親在他小的時候因為沒錢看病而撒手人寰,此後父親便離家出走。爺爺的姥姥看出了他的心思,對他説能修鐵路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是草原上的驕傲。
為了湊夠路費,爺爺的姥姥賣掉了家裏僅有的5張羊皮,湊了兩塊錢給爺爺當路費。爺爺揹着鋪蓋卷與姥姥道別後,便隻身與另一個蘇木的安達搭伴來到了包頭。下車後,兩人在荒地上走了許久,看到了遠處一片燈火通明的工地。正直包鋼大建設時期,他們當時看到的那片燈火通明的熱土就是現在的包鋼。當天天色已晚,倆人從工地上要了一壺水喝後,便撿來工地上的破木板鋪在粗大的水泥管中,以天當被,以地當牀,住了下來。
不知住了幾天,才打聽找“修鐵路”的地方,同他一起來的安達有些猶豫,想就地參加包鋼建設,可爺爺毅然決然地要去“修鐵路”。後來聽父親講,爺爺當時並不知道“修鐵路”具體是幹什麼,只覺得“鐵路”兩個字,就是牧民的希望,他想把鐵路修到牧區家鄉。
好不容易找到“修鐵路”的地方,面試的老師看了爺爺的檔案,瞭解到他是個孤兒後,便問他修鐵路幹什麼。他回答説不知道,面試的老師根據他的特長,幫他選擇了車電專業。經過幾個月在集寧地區的培訓後,爺爺走上了檢車員崗位。他的“修鐵路”生涯就此啓程。
1958年,草原鐵路僅有包頭至蘭州、包頭至太原兩對旅客列車開行,鐵路是草原人民邁向西北走進華北的主要交通工具。作為一名檢車員,爺爺辛勤工作,為每一趟車做好行車安全保障,直到退休時工作零差錯。他們是第一代呼鐵人,懷着建設祖國的理想,迎着朝陽出乘、踏着晚霞歸來。在時速60公里、車輛設施設備有限的蒸汽機牽引的年代,他們努力讓旅客上車能喝上熱水、吃上熱飯,把“讓人民放心,讓人民滿意”作為自己的最高追求。
這隻小貓造型的茶壺和小兔子存錢罐,是爺爺當年跑太原車時買回來的。爺爺去世後,我把它放在了我卧室的窗台上,時光易老,只有它還是那般模樣。
意外中找到了爺爺當年的臂章和箱子,此刻,我的心裏只有一句話:“54號老同志,請你放心吧,我會牢記“修鐵路”的初心!”
玉山和文英
故事暫時講到這裏
玉山和文英已去了很遠的地方
我們的故事還很長很長
我會繼續講述下去
就像我將永遠想念你們
作者簡介
金熙昆
呼和浩特局集團公司包頭客運段動車車隊的一名90後“草原動姐”,也是一位蒙古族姑娘。出生在壯美遼闊的內蒙古大草原上,家住黃河幾字彎上的河套平原,這裏白雲朵朵、綠草茵茵,有“天堂草原”之稱。熱愛寫作、藝術和大自然。
素材:包頭客運段融媒體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