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好的,我陪你長大,你陪我變老,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成為故事裏的畫面。
在孩子長大的路上,父母都在忙於掙錢,畢竟,孩子的奶粉、補習班、特長才藝、學費、工作、婚房足夠平民的一生奮鬥,況且這些東西哪有窮盡,每個人都想給孩子最好,可這最好,在日益的攀比中,哪有盡頭?
此時廉價的陪伴,會變為周圍人眼中的笑話。每個人都認為物質的補償可以替代親情、愛情,可以讓年輕的女人歡喜的過着喪偶式生活,可以讓未盡孝心的子女變成父母嘴裏的驕傲,孩子眼中的偶像。
當父母老去的時候,長大後的孩子也在忙着為自己的孩子奔波。水漲船高,家裏沒礦沒權的芸芸眾生,錢都是在付出時間與勞動後獲得的,所以中國人一直輕離別而重銀錢。
鄉村的留守老人,日益命賤。小病小痛都是自己扛着,等扛不住,孩子們風塵僕僕回來準備後事,這時間都是掐好點按制度請的假,如果老人多拖延幾天不死,孩子們會面臨本月績效全無,年終獎被扣,甚至失業的風險。長期在城市的孩子們,對於鄉下的家以及親人越來越陌生。終於有人沉不住氣,隨着牀上奄奄一息的父親喊道:“你死不死,我只請了一個禮拜的假.......”
我不知道那位父親的眼中是不是飽含淚水,只知道第二天,他終於讓孩子們如願以償,自覺死去了。風光的後事,一羣和他一樣的留守老人,在宴席上大塊吃肉,他們能如此敞開肚皮吃美味佳餚的時候,僅剩村莊裏的紅白喜事。來不及多想,趁着牙好胃好,吃一頓是一頓。過完這樁後事,孩子們和故鄉徹底斷了牽絆,他們或許會在某個月圓的夜晚,拖着疲憊的身軀從公司到小區的路上會想起故鄉霜染白的小徑,長滿瓦松的老屋,村口樹下已成為前世今生的身影,這一縷惆悵,便是鄉愁。
因為回不去,所以,是如此,如此的美好。
已經深夜,孩子房間的燈還亮着。那個小人的童年幾乎全部泡在各類補習班、特長班。到了高中才發現,大多數在特長方面的投入與長大後的發展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他躡手躡腳進門,怕驚擾了正在刷題的他,他與他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除了錢,孩子都懶得搭理他。而奮鬥一天後精疲力盡的他,早已沒有精力多説幾句,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兒子對父親除了錢,再也找不到一點親近的感覺。
孩子的童年都是爺爺奶奶陪着度過,父母都很忙,為了房子車子學位地位早出晚歸,一身疲憊。幸好周圍都是這種模式,所以孩子也不埋怨父母,父母也從未覺得愧對孩子。
再後來,孩子有了孩子,週而復始重複着上邊的故事。所有人都覺得很正常,所有孩子要求父母付出都理直氣壯,所有父母只有在老去後才明白,這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有正常的人倫親情,可惜,等悟過來的時候,孩子已經不需要自己了。
城市的樓宇越來越高,房價和樓宇一起衝向天際,夜色裏的燈火讓進城的年輕人迷了眼,千方百計衝破阻礙,連同幾輩人的積蓄一起貼上去籤一張賣身契,在這水泥叢林裏安一個家,在幼時夥伴豔羨的目光中實現了人生夢想。等房貸差不多快還完時,一轉身,同事們又換了學區房。而自己的孩子馬上面臨升學壓力,四處都在宣傳不能讓孩子輸到起跑線,此時的起跑線就是一套學區房。
除了攀比,同事間能交流的話題越來越少,酒場牌場,是大多數人炫耀的地盤,除了攀比,實在不知道自己活着還能幹什麼。不是喜歡加班,而是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它永遠不知道多少錢對自己來説就夠了。城越來越大,人心越來越小,小的時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耿耿於懷。
這樣的夜色裏忍不住沉思:是誰讓越來越多的人,上不能對父母盡孝,下不能陪伴成長?動物世界也未必如此殘忍。
是被激發的慾望,是虛榮下的攀比,是沒有底線沒有道德的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