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兩個非常沉重的消息。
第一件事是55歲的影帝吳鵬奉在家中突然猝死。
死前沒有任何徵兆,而他甚至還和朋友約好了,第二天要出去遊玩。
第二件事“賭王”何鴻燊去世。
享年98歲,留下了一個大家族,和一堆財產紛爭。
突然間,想好好談談死亡這件事。
因為人生最痛苦莫過於兩件事:一是生離,二是死別。
生離尚有相聚之時,死別卻再也後會無期。
很多人都以為活着才能瞭解生命的意義,殊不知死時更能體會生命的真諦。
正因如此,我們更需要學會如何正確地看待“死亡”。
很多人談起“死亡”,總是諱莫如深。
全國知名語文老師王開東講過這樣一件事:
他的一位老師朋友做了一個大的問卷調查,有一道題目是:
你認為人死了,會怎麼樣?
孩子們的回答五花八門:有人認為,人死了,就是沒了;有人認為,人死了,還會復活;還有人認為,人死了,可以重新投胎……
這個老師極為震驚,覺得學生們對生命的認知太膚淺了,太無知了!孩子們根本不理解生命,不理解死亡。
其實何止孩子,大人對於死亡,更是諱莫如深。
家中有長輩去世,不能説“死”,而是説“沒了”、“走了”。因為所有人都生怕觸碰到“死亡”這個冰冷的字眼。
重症監護病房的病人,永遠是知道真實情況的最後一人。往往當家人知道“要走”之後,還要騙當事人沒事沒事,以為這樣能夠安撫他們的心。
就連電梯、門牌、手機號、QQ號,都要避開“4”這個數字,因為與“死”同音。
所謂憂極生恐,恐極生懼。我們害怕死亡,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死亡。
白巖松説:“中國人討論死亡的時候,簡直就是小學生,因為中國從來沒有真正的死亡教育。”
中國,就是個“談死色變”的民族。
我們平日裏不敢談論死亡,於是大限來臨時便特別害怕死亡。
學者陳丹青,在接受鳳凰網訪談時,語驚四座:
“去他媽的,活下去最要緊,這是中國人最偉大的信仰。”
這一語,極盡了對於中國人“死亡觀”的諷刺與無奈。
我們害怕死亡,卻又不得不面對死亡。
疫情中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被帶走,生命中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成為過去式,我們方才知道,原來歲月沒有永恆,時間會帶走一切,我們要學會告別。
但太多人,卻不明白何為好好告別。
精神醫學與死亡學家伊莉莎白·羅斯在她的《死亡與臨終》中説:
“死亡的過程變成孤立而缺乏人情味,絕症患者被迫從自己熟悉的環境中運出,匆匆忙忙送到醫院。”
在電影《觀音山》裏,張嘉佳飾演的常月琴在兒子車禍離世後,失去了生活的一切盼頭。
每天呆在不見天日的車庫裏,守着兒子那輛出事時的破車,還數次想過割腕自殺。
橫亙生者和死者之間的,是無可逾越的寬闊河流。
但好好告別,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也是於生者最好的祝福。
於是“臨終關懷”應運而生,只為了讓生者與死者——好好地説再見。
因為之前做社工的關係,接觸過很多台灣的社會工作者,其中一位朋友是台灣“臨終關懷”療護中心的工作員,他向我訴説了這樣一個故事。
一位老爺爺,身患絕症,被家人送到他們中心。
老人已經無法活動,連雙手都是僵硬的,但他的眼神中透出的是恐懼和懷疑。
這位朋友坐在老人身邊,跟他講了很多事情,講故事,講生命,講金剛經。
兩個小時後,老人的手漸漸有了知覺,他動了動手指,眼神中滿是平靜和安詳。
而他的家人,也沒有哭天搶地,而是帶着祝福,靜靜地接受了老爺爺的死亡。
朋友説:“每一次做臨終關懷的時候,我都希望讓對方能夠有尊嚴的離開。”
學會告別,是死亡教育給我們上的第一課。
死亡教育給我們上的第二課是,學會珍惜。
我們在生而言,勉勉強強;但在死,卻十分馬馬虎虎。
太多的人,重視的是生命的長度,而並非生命的寬度,於是錯失了生命中的很多人。
我有一位年長的朋友,去年父親去世了。
她的母親接受不了,曾三次揚言跳樓自殺,朋友沒有辦法,只得將她送進了精神病院。
外人看起來似乎老兩口感情很好,但認識的人都知道,老頭老太太向來不和。
為了飯菜口味不和,能夠分房一個星期;為了電視誰去繳費,能夠鬧到離家出走。
活着的時候吵吵鬧鬧,死去了之後不得安寧。
老頭子走了,老太太才發現,這些年的陪伴都是自己的老伴,而她卻沒有好好珍惜。
等到意識到的時候,一切也都晚了。
安妮寶貝在《清醒記》中説:
“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差別,
其實是他們對待死亡的態度。
他們如何面對死亡的命題決定了他們會如何選擇對待生命的方式。”
很多人,是在經歷過死亡的那一刻,才知道珍惜的重要。
今年《奇葩説》邱晨自爆患癌經歷,
我們才頓時驚覺:一個如此犀利,如此活躍的辯論假小子,
居然曾經患有甲狀腺惡性腫瘤。
這時,曾經很隨意很喪的邱晨才第一次開始考慮:如何好好生活。
曾經多年不改的陋習,竟然很容易地改變了。
她積極配合醫生治療,並在三個月後恢復了健身,五個月後開始了《奇葩説》錄影。
一次患癌的經歷,卻讓她找到了好好活下去的信心。
邱晨説的:“死亡是人生劇本上確定的終點,不管我們如何逃避,它都如影隨形。”
那為什麼不好好珍惜活着的每一刻,珍惜身邊的每個人呢?
死亡教育給我們上的第三課是,學會感恩。
2017年6月,著名相聲演員唐傑忠先生去世了。
2018年12月,他的子女卻因為爭奪遺產而告上法庭。
當然,這並非個例,無論是普通人還是明星大腕,為了爭奪遺產對簿公堂的比比皆是。
屍骨未寒心卻冷透,也莫過於此了吧。
和死亡密切相關的,是生者對死者的態度,以及生者對生命本身的態度。
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對生命心存感恩。
李開復曾寫過一本書《向死而生:我修的死亡學分》,
講述了他自得知罹患淋巴癌以來的心路歷程,以及他對於人生的思考。
在書中,李開復這樣説:
“如果不是癌症,我可能會循着過去的慣性繼續走下去,
也許我可以獲取更優渥的名利地位、創造更成功的故事,
如今,癌症把我硬生生地推倒,這場生死大病開啓了我的智慧,
我依舊會盡力投身工作,讓世界更好。
但我也更真切地知道,生命該怎麼過才是最圓滿的。”
曾經的李開復,習慣了透支生命。
他熱愛美食,不愛睡眠;他拼命工作,無視家人。但患癌之後,他才瞭解健康的無價,家人的重要,生活的多彩。
在高曉松導演的紀錄片《築夢者之李開復懺悔錄》中,李開復自述了歷經兩個月確診、六個月化療、九個月休養的經歷,並坦言“一度認為自己活不過100天”的絕望。
他第一次哽咽説出欠已故父親的一句道歉,第一次落淚談及母子深情,第一次温柔細述對妻子與女兒的虧欠。
這時的李開復,不再是鋼鐵俠,而是一個兒子、一個丈夫、一位父親、一個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他曾在《我修的7個死亡學分》中説要“珍惜緣分,學會感恩和愛”。
“最基本的是別人對你好,你感覺到了,這是感恩。
再稍微好一點的是別人對你好你要回報他。
第三個層次就是主動不要求回報付出關懷,這才是最高的境界。”
冰冷的死亡面前,我們更要感恩生命的偉大。
5
死亡教育給我們上的第四課是,學會活着本身。
很多人沒把“活着”學會,就已經死了。
美國心理學家歐文·亞隆説過:
“沒有充分活過的人最怕死。”所以我們更要學會“向死而生”。
TED中有一個很著名的演講《在死亡面前,生活如何才有意義》,
演講者Lucy 講述了他的丈夫從一名醫生到一名患者,
最終經歷死亡的真實故事,
以及在其中,他們對於“活着”這件事本身的追尋。
在治療過程中,她和丈夫約定:一切都要敞開説。
漸漸的,他們學會了接受這段過程中經歷的愉悦和悲傷;
去發現生活的美和意義,學會放下,
因為每個人都會出生,也都會死去。
在那些悲傷的不眠之夜,他們也找到了一些快樂。
Lucy説:“愛與逝去,都是我們要經歷的。
當死亡降臨,不可避免時,直面它,
並不意味着我們的生活會因此凋零,生活是可以繼續繁盛擴張。”
死亡,能教會我們如何更好的活着。
喬布斯就是“向死而生”的踐行者。
在17歲時,他在書中讀到這樣一句話:
“如果你把每一天都當作生命中的最後一天,總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做對了。”
這句話從那一刻開始,伴隨了喬布斯33年。
每天早晨,喬布斯都會對着鏡子問自己:
“如果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我還會做我今天計劃要做的嗎?”
如果答案是“不”,他便知道自己要改變了。
“記住你要死去,這是讓你避免患得患失、瞻前顧後的利器。你本來就一無所有,還有什麼理由不去追逐心中的夢”。
對生命最精準的教育,其實就是死亡。
瞭解了死亡,才會明白活着的真諦。
6.
大衞·伊格曼在《生命的清單》中説:
死亡有三重。
第一重死亡,是在你身體的機能停止運轉之時。
第二重死亡,是在你的身體被運送到墳墓中的時候。
第三重死亡,是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你的名字最後一次被人們提及。
第一重死亡是生理意義上的死去;
第二重死亡,是社會意義上的死去;
第三種死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每個人都擁有出身時的起點,和死去時的終點,
長度差不多,內容卻各不相同。
有的人剛剛死去,都沒人提起;
有的人離開很久,卻依舊像在我們身邊。
學會告別、學會感恩、學會珍惜、最重要的是學會活着。
人生一世,既漫長又短暫。
我們在拓展生命長度的同時,前往別忘記,拓寬生命的寬度。
把當下當成生命的最後一天,向死而生,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