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美國警察跪壓黑人致死引發多國民眾抗議後,這場原本針對“種族歧視”的社會運動,逐步衍生出反殖民、反國際強權的新含義。
在英美民眾推翻雕像、清算西方國家的“歷史污點”後,一些黑人權益抗議羣體,又向一個在西方政治語境裏“説不得”的靶子開火了,這個“靶子”,就是以色列。
在7月2日的一則報道中,美聯社記者提到,包括“黑人視角”(Vision for Black Lives)在內的多個黑人權益抗爭組織,在他們的網頁及線下集會中,明確提出了“反對以色列”的政治理念。
據猶太電訊社當天的報道,7月1日當天,有一羣高舉黑人權益標語的抗議者,在美國華盛頓特區高喊“反以色列”口號遊行。
視頻中,抗議者喊道:“以色列,我們知道是你乾的,你們謀殺兒童”。該口號指責的是以色列在巴以衝突的軍事行動中,多次造成包括兒童在內的巴勒斯坦平民傷亡。
該報道稱,這場抗議活動是在呼應巴勒斯坦當局針對以色列的政治報復,並對其定性為“反猶主義”(Anti-Semitic)。不過,多家持有這一觀點的媒體都沒有提供直接的證據,只給了一個“反對佔領巴勒斯坦”線上組織的推文,因此,目前仍無法確定這些抗議者來自哪個組織、該組織有什麼背景。
筆者綜合多家媒體關於此事的報道以及黑人權益組織的自述看,“黑人反對以色列佔領巴勒斯坦領土”的説法,早在今年抗議之前就曾被廣泛討論。
這些組織給出的理由是:以色列長期實行種族隔離政策,且對巴勒斯坦領土進行“殖民佔領”,而這恰恰是美國曆史中造成黑人地位低下的罪魁禍首,因此黑人抗議者“對遭受這些政策壓迫的人感同身受”。
由於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長期在巴以問題上偏袒以色列,並向其提供軍事等多方面的援助,因此,這些抗議者認為,這都是因為以色列及猶太人一直在大力遊説美國官方,使得本該用於改善民生的各種資源,被投入到扶持以色列上,以至於加劇了美國國內的社會問題。
從多家外媒的歸納看,在本輪抗議中最先向以色列開火的,是英國這個名為“黑人的命也是命”的組織(Black Lives Matter UK)。
自6月28日以來,該組織連續發文指出,指責以色列近日對巴勒斯坦提出領土訴求是“殖民主義行徑”,呼籲國際社會與巴勒斯坦站在一起。
不過,儘管不少網民對該組織在巴以問題上的發聲表示支持,英國不少政客卻對此表示“完全不贊同”。
英國一位名叫克里斯·格林的議員稱,“黑人的命也是命(英國)”這一組織“近日的言論”,是在“用黑人權益問題,捆綁政治議題”,他完全不能認同。
儘管這位議員並沒有具體指出自己批評的是該組織哪個言論,但從他發言時間看,多家外媒都認為,除了“取消向警察撥款”外,他針對的主要是該組織關於“以色列”的發言。
就連此前自稱大力支持“黑人抗議”的英超聯盟,也在6月30日發佈聲明稱“英超不希望介入政治議題,不能接受抗議活動中出現任何政治訴求。”
據英國路透社報道,針對該組織提到的巴以問題,英超聯盟在聲明中不點名地進行了回應:“我們不歡迎這種政治性話題”。
只不過,聯繫英超賽場上曾經出現的“下跪表示支持黑人運動”一事,以及英超此前對抗議活動的高調宣傳,筆者好奇的是,為什麼在英超看來,“巴以問題”是政治議題,而自己支持黑人抗議就“與政治無關”呢?
另外,作為一個專業的足球運動組織,英超這樣跨學科地重新定義“政治”,是否有點欠妥?
美國白人警察暴力執法致非裔美國人死亡事件目前在美國國內持續發酵,蔓延至全美多地的抗議示威活動。表面上看,此次全美抗議示威的導火線是非裔男子弗洛伊德遭白人警察暴力執法而死,但深層次的根源則在於美國長期種族歧視所導致的結構性問題在新的社會背景下的集中爆發。對此,美國各界人士紛紛發生,強烈譴責存在於美國的種族歧視痼疾。喬治城大學社會學教授邁克爾·埃裏克·戴森在接受當地媒體採訪時對長期存在與美國社會的種族歧視問題提出了嚴厲批評,並表示在這個問題上“為美國哭泣”!
邁克爾·埃裏克·戴森 : 我們生活在一個拒絕承認非裔的基本尊嚴和人性的國家。當我們説非裔美國人的生命重要的時候。我們不是在暗示説別人的生命不重要。我們只是説其他人羣已經被承認了,但對於我們這個問題還存在。所以,當我看到發生在喬治·弗洛伊德身上的事,一個非裔美國人在乞求拿開壓在他脖子上的膝蓋時,那個白人,那個白人警察在他的膝蓋上承載着整個社會拒絕從我們脖子上拿走的重量,一個被白人至上主義邏輯和意識形態灌輸的社會的全部重量。我為這個國家哭泣!因為喬治·弗洛伊德是一個人,他今天本應該活着,沒有理由因為對非裔人羣的無視就這樣失去生命。而這種無視似乎不僅給了美國警察力量,也在美國社會產生了影響。我們在很多很多地方都看到了這一點,不僅是喬治·弗洛伊德,在中央公園,被警察用武器威脅的觀鳥者,還有在佐治亞州在街上慢跑的阿莫德·阿伯裏,他就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在街上慢跑,就會像動物一樣被追殺。所以除非這個國家解決根深蒂固的種族偏見和種族不平等問題,否則我們將再次進行這樣的討論。
“黑人之死”引發全美抗議,並大有跨國蔓延之勢。對此,特朗普並未痛定思痛,反而在推特上咆哮,以“低等生命”“失敗者”稱呼示威者。
英國首相約翰遜近日喊話特朗普,“我們哀悼喬治·弗洛伊德,看看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我感到震驚和厭惡。”“種族主義和種族主義暴力在我們的社會中沒有出路。”
抗議示威發生以來,那些向來熱衷對別人説三道四的政客和媒體集體噤聲,堅持“雙標”。前兩天,有記者問加拿大總理特魯多怎麼看待“特朗普威脅對美國抗議者使用軍事力量”時,他足足沉默了20秒才發言,並且迴避批評特朗普,轉而表示自己“將工作重心放在加拿大人身上。”相比之下,約翰遜算是“心直口快”,罕見地批評了美國。
黑人的命也是命,他們的人權也要得到保障。少數族裔長期遭受歧視,是美國社會的瘡疤,其背後的種族主義思潮,更是全人類的公敵。對此,約翰遜的表態沒毛病,也是必須維護的一種“政治正確”。
目前,英國本地爆發反對種族歧視和美國警察暴力執法的抗議示威活動。警察與示威者在首相府外激烈衝突,導致示威變成了騷亂。有英國年輕人通過社交媒體發動民眾,抨擊英國成為“種族主義國家”,直言“英國警察中存在太多的機構種族主義。”着眼這些苗頭,約翰遜的表態恐怕也有“滅火”的意思。
但話又説回來,西方社會始終是嘴上的種族平等和心理上的種族歧視並存。就拿英國來説,在英格蘭和威爾士地區,黑人被謀殺概率是白人的兩倍,該地區登記在案的仇恨犯罪中,82%是出於種族原因;在經濟方面,相較於擁有同等學歷的白人,少數族裔的失業率高出兩倍半。
平日裏,這些矛盾還能被掩蓋。可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導致不同種族間的人權落差進一步放大,少數族裔的失業率和致死率都高於白人羣體。這個意義上,弗洛伊德之死成了一個宣泄口,西方國家其實都面臨着同樣的風險。
冠冕堂皇的話術終究解決不了西方社會的問題。事實上,許多西方政治精英並無意根除社會不平等的痼疾,甚至一些人本身就是“白人至上”的擁躉。對此,有哲學學者認為,“沒有種族主義意識形態,我們所認識的西方文明就不會存在。”“在二十世紀中葉以前,種族主義才是西方社會的常識。”如今,西方社會右翼政黨、民粹派別崛起,恰恰説明好不容易蒙在種族主義上面的遮羞布大有被扯下的危險,遑論剷除種族主義呢。
高壓之下,抗議示威終將平息,但西方種族平權卻其路漫漫,沒有行動,幾句不鹹不淡的表態能改變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