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知否》:林小娘之死死於一場溝通意外

由 無英 發佈於 綜合

不久前看到一篇文章贊林小娘是因為善於溝通,所以才把盛紘哄得團團轉,使之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寵妾滅妻,讓她二十多年來在盛家吃香喝辣作威作福。

如果説林小娘征服盛紘是因為一張嘴,那麼只能説是勝也蕭何敗也蕭何,因為她最後的死也與“溝通”這個事脱不了干係。

林小娘一心想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墨蘭嫁入高門,不但在名聲上壓過大娘子出落的子女,物質生活更是有保障。

她是那麼的夢寐以求,無論是從剛開始盯上的齊國公府還是到後來覬覦的永昌伯爵府,心都想爛了,但是從來不敢明明白白地跟盛紘説,而是彎彎繞繞、欲説還休的模樣吊在那裏。

而在盛紘面有愠色之時,林小娘更是急速剎車,把最虛偽的那面拉下來掩飾內心的不安,讓盛紘覺得她那麼的深明大義,從不為虛名和外物所惑。

我家親愛的如此的善解人意和超凡脱俗,自然不能用充滿金錢以及權貴之臭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東西來推給她,盛紘心裏得裝了多少誤解才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用自己看人狠毒的眼光為墨蘭挑選了一個有幻想空間而無實際依靠的文舉人。

雖然日後如他所預測,這個文家窮書生是個潛力股,在N年後飛黃騰達,但是眼前的光景卻是讓人真真喜歡不起來。

從自身社會地位來説,文只是個舉人,能否或者何年何月才能中進士尚未可知;從家庭背景來説,家境的貧寒跟盛家相比不知道要低了多少個檔次(演員長得又老又醜還得另説),傻子都能明白,從盛家嫁入文家,那是從天堂跌落地獄的景象。

當然很多人會説,墨蘭是走寶了,人家如蘭嫁過去可沒有受苦呢。

所謂同人不同命,如蘭有嫡女的身份,有豐厚的嫁妝做底,盛家更是無需任何掩飾地給她添置家財,跟墨蘭嫁過去會有天壤之別。

誠然,對於墨蘭來説,文家不是個理想的選擇,不但是林小娘如此認為,屏幕之外的每個人可能都閃過此念。

盛紘寵了林小娘二十多年,理應有感情基礎的,林小娘要是能開誠佈公地攤開心中憂慮之事跟他説,曉以利弊,也許再與之好好商量另覓良婿也未可知。

但是林小娘還是一如既往地彎彎繞繞,繞了半天,終於那人爆發了,丟給她一句“説了那麼多,原來你對我給墨兒選的夫婿不滿意,你早説嘛……”滿腔怒火甩袖而去。

兩人不歡而散也就罷了,林小娘還是沒打算與盛紘好好溝通,而是選擇鋌而走險,拿女兒的名聲和身體做賭,大膽地向雷池邁步,終於把自己的性命給賠了。

“恩愛”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為何最終因為溝通失敗而造成悲劇的?

來説説林小娘。

林小娘是個很現實的人,擱在現代就是寧願在寶馬上哭也不在自行車上笑的人。

她原本是個千金小姐,是在錦衣玉食的環境下長大的,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一場災難,全家只剩她一個孤女被託付給盛家老太太。

從一無所有到寄人籬下,青春年少的林小娘內心有多少憂慮和恐懼,在深深的他人庭院之中,無人可以窺得。

她之所以不能接受盛老太太為她物色的平常人家,一是離不開對豐裕物質生活的依賴,二是對未確定之前程的擔憂。

擺在眼前,盛紘在盛家是唯一的男丁,不但家底豐厚,老人家的背景也不簡單,靠山有山,喝水有水,何必浪費那個精力去在那些清貧人家之處尋尋覓覓。

林小娘還是個豁得出去的人。

在封建社會,女子的貞潔重於生命,多少女子為一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在面臨失貞之際毅然結束自己尚未好好開放的花季年華。

一旦失貞,女子便要受千夫所指,幾輩子的唾罵,甚至內部為了維護家族名聲,各種酷刑虐待致死。

換言之,用貞操換取婚姻這條路上,在那個時代的女子會走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便會跌入萬丈深淵,萬劫不復。

但是林噙霜,如她所願,她賭贏了,不但成功地登門入室,還成了盛紘心尖兒上的人,受他百般呵護,地位風頭比起正房大娘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開頭提及某文章所説的,她的成功在於絕佳的溝通能力,讓盛紘對她天下無雙的美好品質深信不疑。

然而,之前她的溝通之所以富有成效,是因為她懂得投其所好,非常明白什麼是自己最想要的,更明白什麼是盛紘最想要的。

她二十年如一日地把一句話掛在嘴邊“紘郎,當初我放着大娘子不做來給你做小,就是因為我愛你啊(原話不是這樣的,意思相近,湊合聽着吧)”,就像拿着一把小刀輕輕地在盛紘心裏刻上“情”字,年長月久,痕跡便越來越深。

在偉大的愛情面前,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苟且往事,那些有關體面的正庶尊卑秩序,那些沒有份量的人命成為犧牲品被冤死等等,都可以置之腦後。

除了口不離“情”,林小娘還善於推出大男人最喜歡那種類型的自己,比如善解人意,比如嬌弱楚楚,比如超然物外。

過去二十年裏,林小娘都在努力地把自己演成一個宜家宜室的賢惠女子,她有的是時間去琢磨語言上的精妙之處,處心積慮,屢試不爽。

但是在選女婿的問題上,她卻一失足成千古恨。

歸根到底,是因為她沒有搞清楚盛紘作為丈夫和女兒的父親是兩種角色,她錯就錯在本來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問題卻用同一種溝通方式。

她依然閃閃爍爍,欲説還休,讓盛紘經歷了從深度誤解到大徹大悟的過程,她偽裝了幾十年的外表終於被撕成碎片,而盛紘頓覺奇恥大辱。

如果她能坦然地告知盛紘她想給墨蘭選的夫婿需要具備什麼條件,如果她能主動跟盛紘瞭解梁家後院的問題,如果她能把話好好説別那麼猴急地成就“事業”,也許幸福還能把握在手裏……

再説説盛紘。

貫通全劇,自始至終,盛紘在帶着“虛偽”兩個字串場,他的虛偽可謂登峯造極、爐火純青。

正所謂,一個人喜歡給人展示什麼,TA所吸引的就是對這個展示有興趣之人。

林小娘第一眼看到了盛家的財和勢,第二眼看到的便是盛紘的虛偽,他的這份虛偽,正是她“幸福”的階梯。

林小娘不惜用天下最好的詞去讚美盛紘,説他如何如何有情義,有前途,巴拉巴拉的,盛紘就像口銜着一塊肉的烏鴉聽到狐狸不停的讚美,明明早就知道自己五音不全,心還是不自覺地飄了起來,張口嘴“哇”地高唱。

盛紘潛意識裏是知道林小娘是為了錦衣玉食才對他拋出橄欖枝的,可是他經不住軟玉温香的誘惑,同時又希望自己只看色不重德的本性能隱藏起來,所以對“為了愛情”這種表白簡直正中下懷;他也意識到林小娘以未嫁之身自薦枕蓆是傷風敗族之舉,但是為了不失去這件讓自己高興的東西,願意用婚姻去幫她掩蓋那當世不容的醜行。

盛紘既然知道,為何卻又像不知道。

明蘭道出了真諦,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很難。

除非身邊發生了類似火災這樣的大事。

大娘子説主君恨林小娘一直騙着他,卻又不繼續騙下去。

我不以為然。

騙盛紘的人不是林小娘,其實一直都是他自己,林只是照着他的需求賣力表演罷了,如今不能再演了,是因為那場戲在女兒身上延續着,他就像幾十年來第一次照鏡子,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樣被嚇壞了,所以急於去把它砸得稀巴爛。

由此,二十多年來,兩人的關係是那麼的如膠似漆,兩人的交流是那麼暢通無阻,便沒那麼難理解了,林氏的優秀口才恰巧有了適合的聽者罷了。

盛紘除了虛偽還狠毒。

都説顧二是個出了名的浪子,戰場上殺人如麻,歡場上肆意瀟灑,但是為人尚有底線。

比如在知道曼娘聯合哥哥來欺騙他被識破的時候,雖然他已經掌控了局面,仍然對他們手下留情,甚至也不要求曼娘歸還偷出的錢財。

盛紘手無縛雞之力,卻也是心狠手辣得很,對待下人動不動就置之死地,對死了的衞小娘沒有一絲憐憫,最後,連寵愛了二十多年的林氏也終於死在了他的設置之下。

也是他的心腸狠絕,所以才沒有為女兒謀幸福的誠意,才會為所謂寵愛的女兒找到文舉人這樣的夫婿,才會不顧慮林氏的感受把自己的意見強加在其之上,才會把自己的錯用林氏的死來買單。

在墨蘭出閣前,林氏還信心滿滿地説:“別怕,過幾天就沒事了……”,直到凶神惡煞的家丁押着她出去的那一刻才開始心慌,原來的那一套用了二十多年的溝通方式已然不靈了,因為再也沒有愛聽之人了。

有人説溝通是一門藝術,很多時候,絕妙的表達方式能讓誤入歧途的人浪子回頭,讓萬念俱灰的人重燃希望,讓相愛的人風雨同舟不離不棄,讓家人永遠幸福安詳歡樂融融等等,但是,不管加入多少技術上的東西,還需要豐富的內涵做底,就像一塊玉石,要做出美輪美奐的器物,終究還需要原石的質地好,換言之,如果彼此沒有一顆真心和滿腔誠意,語言藝術點綴不出美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