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不經意間説出了自己的近況,温情低下頭,思緒萬千。
她認識的魏無羨骨子裏都是浪勁,對酒的執念深似海,上一世江澄捅了他一劍,傷口那麼嚴重都要喝。
可他此刻説戒酒了,不但如此,還獨自照顧小糰子。
一個嗜酒如命的人,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的人,短短的兩月內改頭換面。
温情從魏無羨雲淡風輕的話語裏,感受到悲傷的另一個境界:哭着笑,笑着哭,自以為什麼都扛得住。
魏無羨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説:“温情,傷春悲秋可不是你的風格喲!我們當年在亂葬崗朝不保夕都過得那麼快樂,如今更不該愁眉不展對不對?”
温情不理他,把孩子遞給程澤,轉身到外間配藥的地方去,打開幾張大草紙,專心致志地做事。
魏無羨以為江澄的女兒需要喂藥,就抱着小糰子坐下,靜靜地看她忙碌。
温情一連包了七個大藥包,還拿根細繩捆了起來。魏無羨不值錢的眼淚在心裏流,温情看似處處與他作對,實則心細如絲。
“拿着……這個藥兩日熬一副,每日喝四次。”
温情把那捆大藥包扔給他,儘管剛才就猜到了她的用意,魏無羨還是不解地説:“我好好的,吃藥幹什麼?我最怕苦味,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最近沒照鏡子嗎?看看你那瘦骨嶙峋的模樣,給我把身體補起來。”
魏無羨順手把藥包放下,懟她:“繼續保持你的潑辣勁,如此説話的人才是你。”
這時,江澄進來了,看到屋裏三大兩小五個人姿勢各異,心裏五味雜陳。低低地説:“出去吃飯……”
説完話,跟着他們陷入沉默。
温情身為魂魄,擺上再多的美食也吃不了。她不計前嫌過來幫忙,江澄感覺這份恩情太沉重。
蓮花塢人來人往,管家想得很周到,派人在魏無羨房門口的走廊上擺了張桌子,近親的家屬都去那裏吃飯。
魏無羨抱着糰子,小傢伙瞪大眼睛看程澤夾肉,轉眼又看江澄吃魚,嚥了幾次口水後緊盯着魏無羨的筷子。
目不轉睛地盯着看,從他把筷子放進盤子裏一直望到吞嚥排骨,小傢伙咂咂嘴巴,無奈沒人注意到他。
魏無羨吃了一塊又一塊排骨,而後端起大碗喝湯,吞嚥湯汁的聲音格外動聽,小傢伙的口水流到下巴上,黏黏得很不舒服,自己抹了一把臉,順帶抓住那隻大碗,急切地往自己嘴邊拽。
“哈,哈哈……你剛剛已經吃過了,現在是我吃飯的時間,等我吃完了再陪你玩好嗎?”
小傢伙似懂非懂,無奈地暫時放棄大碗。
魏無羨又夾一塊燒雞往嘴裏送,雞肉油黃油黃的,香氣撲鼻,小傢伙趁其不備一把抓住還留在他嘴邊的半截雞肉。
“哎喲……你太礙事了!我吃個飯都被打擾。”魏無羨把他的小手拿開,眼睛往身後看,突然發現了新大陸,站起身來把小傢伙放在地上。
蓮花塢的走廊是木板鋪設的,門生每日都會打掃,温暖的陽光灑在上面,躺下去很舒服。
小傢伙仰躺着吃手指頭,自娛自樂地玩了一會兒,接着迅速翻個身,抬高頭部四下張望。
廊子四圍的荷池裏,五彩斑斕的鳥兒在碧綠的荷葉上覓食,新鮮稀奇的畫面吸引了他,一雙小手跟隨鳥兒飛動的頻率輪換着拍地板,玩得不亦樂乎。
這次之後,魏無羨發現了帶他的新辦法。
管家吩咐人繡了一張柔軟的薄毯,魏無羨隨時帶在身上,去到哪兒往地上一鋪,小傢伙就離開他自娛自樂去了。
通常獨自玩一兩個時辰都沒問題,實在太累了就在原地睡覺,睡醒了再起來找他。
蓮花塢氣候宜人,一眾親屬都在身邊,魏無羨在這裏住了一個月。
每日上午去教場溜達,看程澤帶門生練劍。下午喝茶曬太陽,在躺椅上看地上的小糰子挪動身子,瞅着他怎麼努力都爬不走的小樣子,時而哈哈大笑,時而調侃一番……
累了就休息,餓了管家會安排飯食,有什麼事只管吩咐程澤做,温情配的藥喝完了。
這日,江澄把女兒抱了出來,兩個糰子躺在地上咿呀咿呀地討論着,大人們喝茶聊天。
江澄調侃道:“魏無羨,你命真好!以前家裏家外的事藍二一手包辦。現在看看程澤,他比藍二還好,只要你開口,就是想要月亮他都會去摘……依我看,藍二閉關一輩子,也不影響你享受人生。”
魏無羨坐起身來,狠狠地打了他一掌,吼道:“説什麼呢?藍湛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沒有他。”
嗲嗲的語氣、委屈極了的表情,江澄瞬間全身冒起雞皮疙瘩。
揉着疼痛的肩頭起身往後退了幾步,嘲笑道:“藍二對你很重要嗎?你那股子浪勁就着天塌下來還有高人頂着的生活態度,離了誰都沒問題……”
“江澄……你給我等着。”
魏無羨惱了,縱身一躍,追了上去。
兩個幾十歲的人在走廊上開打,地上趴着的兩隻小糰子一個嚇哭了,一個小手掌使勁拍地板,等着看大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