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港口持續大擁堵，恐嚴重影響即將到來的年末購物季商品供應，總統拜登為此要求港口實行“007”作業制，但疏堵效果並不明顯。圖/新華社
當前，對於美國商家來説，萬聖節、聖誕節、黑色星期五、網絡星期一的年末購物季已然進入了倒計時，正常情況下早該為此備貨了。
然而，由於受到全球供應鏈影響，全球多個重要港口遭遇“世紀大擁堵”，美國貨品供應也大規模受阻，這個年末購物季能否有充足的商品供應成為了一個“大問題”。不少美國媒體認為，此一問題如不能妥善解決，將同時損害消費者和供應商兩方利益，還會誘發物價過快上漲，最終給拜登政府帶來一場重大政治危機。
為此，美國總統拜登宣佈，已説服美國洛杉磯和長灘兩個港區採取“007”作業制，即每週7天、每天24小時不間斷工作，以確保遭到嚴重堵塞的美國西海岸港口和整個物流渠道恢復暢通，保證即將到來的年末購物季不至於“冷場”。
年末購物季將至
拜登努力想讓大家過個好節
眾所周知，自“黑色星期五”至元旦前的購物季，是美國消費者購物慾最高、商家和市場最看重的一年中時段。
由於年終“花紅”、家人聚集和大量折扣促銷的綜合作用，僅“黑色星期五”一天，許多高端奢侈品的銷售額就能佔全年的40%。即便普通商品，購物季的“走量”也是平常數倍之多。至於服裝、玩具、家電等消費品、禮品，説購物季在全年消費中“三分天下有其二”也是毫不誇張的。
然而，如此重要的購物季，今年卻面臨着因西海岸“大塞港”而“冷場”的風險，為此拜登早在6月就成立了專門“應對小組”，並任命博卡里為“特使”。拜登更於日前發佈嚴厲講話稱，“私營企業如果在‘清港’中不作為，聯邦政府將迫使它們作為”。
實際上，早於9月13日，在聯邦政府壓力下，加州長灘港就宣佈了“007”；當天下午，白宮召集洛杉磯、長灘兩港執行董事，美國卡車運輸協會、美國商會等相關組織，UPS、聯邦快遞等物流巨頭，以及三星、沃爾瑪等貨主及零售業巨頭等關鍵單位開會協調，會後即宣佈洛杉磯港加入“007”行列。
洛杉磯港和長灘港合佔美國港口總吞吐量40%，更是美國購物季商品最主要來源地——東亞及東南亞物流的主要承受港。白宮的如意算盤顯然是“提綱挈領”，先設法打通這兩個主要節點。
拜登的“手筆”還不僅限於此。同日，一位匿名美國高級官員表示，國際碼頭及倉庫聯盟已承諾，旗下企業僱員將確保“007”全天候運營。沃爾瑪、聯邦快遞、UPS、三星、家得寶和塔吉特六家主要託運人及零售商也先後宣佈，將盡可能安排更多貨物在夜間或其他非常規出貨時間裝卸，以增加“清港”效率。
正如一些分析家所言，傳統上美國行業協會、工會、物流企業、託運人都各使各力，這些非公營部門和聯邦政府間也往往不合拍，但此番看在購物季分兒上，方方面面還是給足了拜登面子——畢竟，被疫情及其連帶“綜合徵”折騰了一年多，大家都想過個好節。
疏堵效果不理想
拜登政府被指做得太少太晚
陣仗固然轟轟烈烈，效果如何卻飽受質疑。
事實上，白宮自己先就有點心虛。宣佈“007”當日，白宮新聞秘書普薩基就在媒體逼問下承認，“我們沒辦法確保假期供應不會中斷，聯邦政府不是美國郵政、UPS或聯邦快遞”。
正如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所指出的，不論全球航運堵塞或供應鏈吃緊，都並非美國一家所能左右——
中國和東南亞生產基地因新冠疫情及應對措施一度停工，恢復生產後又面臨限電、物流不暢、產業鏈上其他地區廠家繼續停產等問題。這不僅導致貨物運輸週期無保證，也令太平洋兩岸間運價大幅飆升。比如，2020年8月從中國港口運抵美國西海岸標箱單價僅3000美元，2021年9月已漲至20000美元……
所有這一切構成了一個大的惡性循環，而美國本土已是循環最下游。拜登再如何發狠，也無法解決上中游的問題，在拒絕拋棄貿易戰情結和“零和”思維定式的前提下，則更是幾乎無解。
即便在美國本土物流環節，問題也並非僅僅出在港區。供應鏈和物流鏈是相互關聯的——壓港的原因是集卡不拉貨，集卡不拉貨是因為倉庫爆倉、貨盤被佔滿，而集卡、倉庫、貨盤的“溢出”又加劇了壓港塞港，導致到港的船卸不了貨、甚至進不了港。
正如太平洋海事協會總裁兼CEO麥肯納所言，上述諸要素中每一環節都必須高效且協調，方能有效緩解全美物流的歷史性擁堵。
不僅如此，即便港口體系真的實現了全天候運行，問題也仍然可能存在、甚至加劇。因為，被堵塞的是整個美國物流系統，源源溢出港區的貨物，弄不好會很快讓內陸龐大的倉儲體系陷入崩潰。事實上，亞馬遜的倉儲物流體系近幾個月來已經亂作一團，就敲響了警鐘。
就算港區本身，問題解決得似乎也不理想。事實上，“007”作業制已運行了數週，僅9月24日當天，洛杉磯港就擠了創紀錄的157艘船舶，其中92艘等待在洛杉磯港的海上無法進入，擁堵情況並沒有明顯改善。
難怪美國最受歡迎的聖誕禮物——布拉茨娃娃製造商的負責人拉里安在談及“007”措施時，也直言拜登政府做得太少、太晚，而年末購物季備貨至少要8周時間，“你可以逼着港口全天候開放，但你找不到卡車；就算找得到卡車，但你找不到司機和裝卸工人；就算找得到司機和裝卸工人，亞洲廠家要麼來不及生產，要麼生產了沒辦法運過來；就算這一切都能解決，等都解決了聖誕節也過完了”。他表示，他旗下的聖誕禮物“能滿足市場所需六成就不錯了”。
更有人指責拜登政府的錯誤應對加劇了此一問題——
動輒數萬億“派糖”卻沒有相應工作要求，導致消費端購買力飆升，生產力卻沒有相應提高，更多人寧肯宅在家裏領福利；
“疫苗強制令”本身並無不當，卻不合時宜地在物流環節最需要人之際迫使大量卡車司機和裝卸工離崗；
最後，居然引用過時已久的1920年“瓊斯法案”，要求所有貨物必須由美國海員操作、美國製造的船舶運輸，並任由聯邦海關和邊境保護局對將海鮮貨物從阿拉斯加運往東海岸的企業課以罰款，而這數十年來都是照慣例豁免的。
如此種種，引發了業界混亂，令“塞港”雪上加霜。拉里安言簡意賅地對此“總結”道，“007”政令不過是拜登的政治噱頭而已。
拜登支持率暴跌
港口擁堵已經成為政治問題
雖然如此，拜登政府也不得不玩這個效果未必很大的政治噱頭。
美國聯邦勞工統計局（BLS）最新報告顯示，美國9月份通脹率同比高達5.4%，且已是連續數月維持在5%上下的通脹率。
在物價平穩了數十年的美國，消費者驚恐地發現，從食品到汽油，從房屋租金到公共服務價格，一切都在漲價。有民調顯示，這已經導致美國受訪者對拜登政府的支持率較前一次民調暴跌了6個百分點。而疫情應對、阿富汗撤軍處理不當等一系列危機，本已將上任第一年的拜登政府民意值壓得很低。
正因如此，哪怕是杯水車薪甚至緣木求魚，拜登政府也要竭力顯示自己“正在做些什麼”，以挽救即將到來的年末購物季。實際上，對於拜登而言，港口擁堵已經成為他必須解決的一個政治問題，否則他的政府和民主黨支持率只怕會出現“雪崩”。
事實上，他的親信們走得更遠。同樣在10月13日，曾任奧巴馬政府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的白宮辦公廳主任布萊恩在網絡社交平台發表言論，稱通脹和供應鏈問題是“高級問題”，即只妨礙富人、對普通家庭和窮人無害的問題。
布萊恩此言一出，不僅共和黨趁火打劫羣起鼓譟，BLS的網站留言板，也被諸如“汽油一個月漲價42%，你們還打算讓我們相信窮人生活不受影響”之類憤怒措辭塞滿，迫使普薩基當天稍晚不得不出面打圓場。
然而，同樣是奧巴馬政府“老人”的普薩基，似乎也感染了拜登“説話漏氣”的毛病。她在給拜登“刷色”、替布萊恩圓場的同時，卻莫名其妙宣稱美國近幾個月通脹率“事實上”下降了50%——要知道，在她發表這番高論的同一天，BLS公佈的9月同比通脹率可是高達5.4%。
如此看來，拜登為港口疏堵即便並非不得不玩的“政治噱頭”，也無疑是“政治優先”。而在力推“007”作業制、港口“世紀大擁堵”卻仍難以明顯改觀的情況下，無論美國市場還是拜登政府，想在今年過個好節都不太容易，當然也包括對年末購物季翹首以待的美國消費者。
新京報特約撰稿人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何睿
校對 | 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