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顯家的是榮國府大觀園南角門上夜的婆子,是賈府眾奴僕中最底下的一等。賈府內帷,所有的髒活、累活、辛苦活,全是她們幹。她們月錢五百,收入也是最低的一等。作耗生事、唯恐天下不亂、最愛拿雞毛當令箭的也是她們,攛掇着趙姨娘大鬧怡紅院的、揪着藕官燒紙不放的、佔人便宜還做賤人的、趁着宴會一邊吃一邊偷的、聚賭吃酒嚼舌頭根子,是這夥人的專長。所以賈寶玉説一見到男人便覺濁氣逼人,比男人更讓他討厭的,就是這些婆子們。
婆子裏也有人傑,比如今天分析的這位秦顯家的。秦顯家的是司琪的嬸孃,她是榮府二房這邊的,司琪一家是大房賈赦那一邊的。全家都是賈府的奴才。
千萬別小看了這個秦顯家的,至少在眾婆子裏,她是一個明星般的存在。一件小事就凸顯出秦顯家的身上有三種素質:
一、很懂未雨綢繆
一個上夜的婆子用今天的話説就是退二線了,政治生命結束了,前途的事就別想了。但秦顯家的是個例外,她的上進心沒有隨着年齡的增長而消退,她的野心也沒有位置的平庸而泯滅。有點星星之火竟然被她搞成了燎原之勢。
婆子們看不到前途,大多數破罐子破摔,做人做事常常吃相難看。秦顯家的不同,她將自己的人設打造的是“最是乾淨爽利的”。至少在能決定她命運的管家媳婦林之孝家的眼裏,秦顯家的是個可用之才。
不是常常説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嗎,當柳嫂子的職業生涯面臨空前危機時,就算是有競爭對手,很顯然,秦顯家的平時留給林之孝家的印象很好,柳嫂子出了事,姑娘們的飯食事務不可受影響,大觀園小廚房需要馬上有人接手,而且沒有培訓時間,立刻要進入工作狀態,要説秦顯家的平時不努力,臨時抱佛腳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這個婆子不但有兩把刷子,更和她平時的未雨綢繆分不開。
當然,這背後不過是利益相爭,但爭你也得有金剛鑽才能攬瓷器活不是?
二、鑽營能力登峯造極
衰落進程中的榮國府,就像是王熙鳳説的:為了利益,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主子們都這樣,奴才們更不用説了,為了一點子小事,便能揚鈴打鼓亂折騰一番。眼看着柳嫂子要被攆出去,小廚房的頭兒在主子們眼裏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在奴才們眼裏,那就是一塊肥肉,個個綠頭蒼蠅般地盯上了。
秦顯家的按説沒有任何的優勢,要知道,榮國府裏媳婦婆子多得很,就説僅一個怡紅院裏,至少就有5、6個,這裏面牽三掛四或者親友有些體面的多了,比如人家賈寶玉的首席小廝茗煙的娘老葉媽,還有那些大小管家的親戚故舊們。秦顯家的不過是司琪的嬸孃,況且二小姐木頭似的一個人,不懂更不會為自己的奴才爭利益,司琪要強,但主子是個軟麪糰,她能翻出什麼浪來!
所以,在激烈的競爭中,秦顯家的竟然能第一時間得到小廚房的頭兒空出位置的消息,而且能在第一時間進入管家娘子林之孝家的視野,又能在極短的時間裏脱穎而出,只能説這個婆子相當不簡單,要説鑽營,你找找紅樓人物裏,還有誰有她這個本事!
三、效率極高
秦顯家的效率高不但體現在她能在激烈的競爭中脱穎而出,而且走馬上任當天她一系列的操作也亮瞎了眾婆子的雙眼,要是讀者認真品一品這一段,眼睛也得被亮瞎,反正筆者就感嘆,這榮國府真是藏龍卧虎,連個婆子也這麼有魄力。
首先,秦顯家的根本不像個新上任的領導,她到崗立馬開展工作,姑娘們的飯食是一刻也沒有耽誤。這邊人事變更,眾位小姐們感受不到,一派歲月靜好。
其次,秦顯家的好似個天才會計,秒秒鐘查出了柳嫂子任上粳米短了兩石、常用米多支了一個月、炭也有短缺。
再次,秦顯家的特別明白自己要靠誰發達,她立馬打點禮物:一簍炭、五百斤木材、一石粳米送進林之孝家裏;內外賬房的禮一樣打點妥當。
最後,領導當得像模像樣,籠絡同事下屬一把好手。備菜蔬請諸位廚役,話也説得漂亮:“我來了,全仗列為扶持。自今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我有照顧不到的,好歹大家照顧些。”領導都這麼低調謙虛了,當下屬的估計心裏也是熱乎乎的。你看看,這個情商真是高。
短短的幾個時辰裏,秦顯家的就完成了如此大的工作量,這效率水平之高,讓人不佩服都不行。可惜,人家柳嫂子是被冤枉的,又碰上了一位不願意冤枉好人的平兒,僅僅半天的功夫,柳嫂子和秦顯家的都坐了一把過山車,區別在於柳嫂子虛驚一場,迴歸原位。而秦顯家的如黃粱一夢而醒,垂頭喪氣,只得捲包而出了。
真是可惜了秦顯家的這個“人才”!
參考原著:甲戌、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20回《紅樓夢》
圖片來源:87央視版電視劇《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