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關何處

鄉關何處
秋陽落錢塘。陳加斌/攝
一片丹霞是你的風衣
夕陽下的固厚峯
一株飽滿的金玉米。
丹霞是你的風衣。
巖洞裏散落一顆顆思想的珠粒。
瀑布千年流淌。
哦,陳亮
我讀着你的不朽詩篇——
萬千砂粒中的金子。
岩石是紅的,像你的心。
楓葉也是紅的,
我撿一張夾進龍川文集,
我也想披上丹霞風衣。
五峯一枝梅
——敬陳亮
還是那個五峯
還是那個巖洞
今夜的風還吹着南宋的悽清。
那時的冬天特別冷,雪特別大
一場面紅耳赤的爭吵
陳亮朱熹劍指黑夜的蒼穹。
江山社稷牽着你的衣襟。
我凝視着您憂傷的眼睛,
今夜的五峯還吹着您的吶喊
梅花一支香——
方巖的底座刻着義利並舉的思想。
生命,不需要同情
——致陳星光
詩從馬關壠的竹林飄來
父親的草鞋
一直掛在腰間
那是你的佩劍。
憂從你的筆端流出
屈從的眼淚
一直是奢侈品
那僅是你的悲憫。
孤獨從你的嘴巴來回
格子上的螞蟻
一直是思想大樹上的爬蟲
那是你的清明。
其實,詩一直在遠方
而詩人還活在當下。
假如,痛是真的
快樂正奔你而來。
難道,呻吟是無病
你的臉紅
人們只看見了你的淚光
而我在星光燦爛的夜晚
努力尋找你不屈的模樣
黑夜卻又是那麼的漫長……
石匠的手
——記台門陽光老人應嶽明
石屋流淚擁抱秋陽
日山月山岩松佇立
一雙滿是老繭的手
鬆開了四十五年的眷戀
陽光見證另一雙手的不捨
這雙手的指縫間
流淌着陽光老人的血液
流出文韜武略
石匠的手是鐵做的
一錘鑿開三山五嶽
石匠的心是潭湖的水
十六的月光鋪滿最後的時光
七十七年撫摸石頭的手
手心上寫着勤勞善良
手心裏的汗是沅口水庫的過往
風燭殘年交水費
憨笑中手心裏揣着清白。
赴京的高鐵載不走思念
拿筆的手石破天驚
石壘家園,鹽馬古道
以文輔政,陽光路上
石匠的手永遠不會放下
石匠的臂膀
充滿力量
充滿頑強。
盤龍谷的雨
盤龍谷的雨一點一滴
順着松柏竹子
流到梨花碗裏
這裏的山叫父親
一腔熱血育桃李
這裏的田叫母親
一擔舜芋去北極
別夢依稀
雨中飄蕩的記憶
復活在
磐龍谷的雨裏
山色空濛雨中佇立
一炷香繞來繞去
谷鳥聲聲哭泣
我活在大陳的風裏
懸崖上挑柴的少年
一生的照片也許照的都是另一個自己
沒有照片卻揮之不去的身影
才是真實的你
少年隨母親上山砍柴
稚嫩肩上的那擔木柴
是生活的一座大山
膝蓋在汗水雨水中磨損成關節炎
山泉水漫滲懸崖光滑
一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
後怕纏繞我的夢
醒來繼續上山
山風嘯天,我抽出腰間鈎刀
枝椏裂斷時,松樹和我一起搖晃
緊緊抱着樹身的我
聽不見鳥鳴,只想着家中土灶飄着旺火苗
沒有少年一串串艱難的腳印如履薄冰
就沒有我一生的勇氣和堅毅如履平地
原鄉
再一次丈量原野
田埂上我竟有些踉蹌
一陣酥麻涌上心頭
泥土青草沾着露水
温暖、明亮
我想起外婆的澎湖灣
秋風飄過寸草心
再一次親吻原野
田埂上我竟莫名惆悵
一陣酸楚湧上心頭
稻穀玉米沐着陽光
金黃,飽滿
我想起祖母的盤龍谷
秋風飄過一縷香
我薅着雜草
小時害怕它瘋長
如今帶給我瘋想
指縫間的香煙在燃燒
草叢中幾隻螞蚱穿着綠衣裳
是不是還是童年模樣
心巢
母親一聲輕喚
把黑夜開了一條縫兒
把寂靜的黎明喚醒
一聲叮嚀
細碎的馬蹄
在青石板上
奔天涯
循着母親的路標
半生跋涉
半生崢嶸
兩鬢落雪
大雪小雪正趕往回家的路
樹梢上揺搖欲墜的鳥語
屋檐下毛茸茸的笑臉
大陳的風為我洗塵
秋晨的露珠
在舜芋葉上
泊着一灣月亮
父親的黑板
白天的白,黑夜的黑
你的一生
教室黑板上留白。
蠟燭的灰,蠶絲的盡
你的一生
師生嘴裏留香。
過河的橋,夏天的扇
你的師德
春風化雨潤無聲。
鄉村的舊,書本的新
你的奔跑
桃李不言自芬芳。
生活的苦,生命的悲
你的忠孝
躍過山崗梨花開。
詩的遠,家的歸
你的含笑
黑板白字擦不掉。
夜的深,風的涼
你的黎明
白楊樹上一道光。
斷橋幻雪
冬日西湖如雕塑無聲傾訴
走上斷橋,走向你
找一把雨傘給自己
人生的餘温慢慢靠近
頭上千堆雪
湖中的枯葉哪裏去了
漫天飛舞的思念
雪花如約而至了嗎
如果沒有殘雪
人們不會幻想橋的斷裂
如果沒有那把雨傘
許仙白娘也沒有
千年的雪
清澈的湖水像一面鏡子
映出另一座雷峯塔
也映出我發如雪
城裏的月光
我腿上的泥早已掉了
草鞋已塵封在祖母的紡車旁
一雙皮鞋穿梭在大街小巷
看不見雞鴨牛羊
倘佯在燈紅樹綠的運河邊
我竟莫名惆悵
小酒吧裏逸出了《成都》的民謠
城裏的月光能否照進你的心房
城裏的街道不如鄉下田野的空曠
城裏的月光一直亮到天亮
城裏的人們卻只能用酒精迷茫
如同黑夜的蜘蛛在織網
把自己織在網中央
(作者:陳加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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