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第十屆世界和平論壇“探索中日韓三方合作潛力”討論會現場。從左至右依次為: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副院長鬍繼平、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所長楊伯江、日本貿易振興機構駐北京代表高島隆介、韓國大韓貿易投資振興公社駐中國總代表洪彰杓。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袁潔/攝
從今年1月開始,由中國主導談判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陸續生效。今年5月,美國也啓動了所謂“印度-太平洋繁榮經濟框架”(IPEF),意在對沖RCEP,從戰略上圍堵中國,遏制中國崛起。日本與韓國既是RCEP成員國,也是IPEF初始成員國。
7月3日上午,由清華大學主辦、中國人民外交學會協辦的第十屆世界和平論壇,舉辦了以“探索中日韓三方合作潛力”為主題的小組研討會。三方代表認為,中日韓經濟合作往往受到來自域外國家的政治干擾、戰略干擾。與會日本代表和韓國代表回答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提問時表示,無論哪種多邊框架,能不能讓企業實現利益最大化,對企業而言才是最重要的。RCEP已取得了實質進展,讓參與國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而IPEF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企業如何才能從中獲益,目前尚不清楚,其作用仍然有待觀察。
中日韓關税減免通過RCEP達到較理想狀態
“中日韓的經濟總量在世界上分別排名第二、第三、第十,貿易總量分別排名第一、第五、第七。中國與鄰國關係最先發展起來,也最為深厚。與中國交往最密切的就是朝鮮半島,其次是日本。”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所長楊伯江介紹説,“中日韓GDP總量大概佔全球GDP的20%以上。在RCEP成員國中,中日韓GDP佔了90%左右。無論從哪個角度説,中日韓之間的合作都非常有潛力。”
日本貿易振興機構駐北京代表高島隆介表示,在RCEP簽署之前,中日韓三國就在投資貿易方面探索了多年。在2003年的中日韓峯會上,三國領導人共同簽署並發表了《中日韓推進三國合作聯合宣言》;2007年,中日韓投資協定談判正式啓動;2012年5月在北京舉行中日韓峯會期間,三國簽署協定。“可以説,這份投資協定為RCEP奠定了相應的基礎,樹立了投資保護規則的榜樣。”
與此同時,關於RCEP的談判也在持續推進。從今年1月1日起,RCEP對文萊、柬埔寨、老撾、新加坡、泰國、越南、中國、日本、澳大利亞和新西蘭10國正式生效,2月1日起對韓國生效。高島隆介表示,“在取消關税和服務貿易方面,中日韓三國已經通過RCEP達到了較為理想的狀態”。
大韓貿易投資振興公社駐中國總代表洪彰杓指出,2015年中韓簽署自貿協定後,兩國已經享受到了差異化的關税減免優惠,RCEP則讓中韓之間的關税減免政策惠及更多商品和企業。以韓國高麗蔘為例,中韓自貿協定並沒有將它納入關税優惠範圍,但它在RCEP框架內可以享受分階段關税撤銷待遇。除此之外,RCEP採用區域積累的原產地規則,RCEP成員國可以更便利地獲取區域國家之間的供應鏈支持,與非RCEP成員國相比具有更強的出口競爭力。
經濟合作往往受到政治干擾
中日韓經貿往來不斷升温之際,政治因素卻給三國合作前景蒙上了陰影。在6月29日至30日舉行的北約馬德里峯會期間,韓國總統府經濟首席秘書崔相穆甚至對媒體表示,韓國“通過中國實現韓國經濟出口繁榮時代已經結束”,韓國將“拿出替代方案加強與歐洲的合作”。這在韓國國內也引發了廣泛注意和質疑。
日本國內右翼保守勢力的叫囂也越來越響,軍國主義大有借俄烏衝突“還魂”之勢。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多次妄言“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現任首相岸田文雄日前出席北約馬德里峯會時妄言“今日烏克蘭可能是明日東亞”,聲稱日本將在今後5年內全面加強防衞能力,大幅提高國防開支。眾多分析人士認為,為擺脱二戰戰敗國“陰影”、重塑日本的“大國地位”,日本右翼保守勢力正在引狼入室。
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所長楊伯江指出,中日韓在經濟、貿易、投資和民生等領域的合作,往往會受到政治因素的干擾。例如,2005年,時任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頑固參拜靖國神社,導致與鄰國的政治關係陷入僵局,中日韓領導人會議在那一年也停辦了。“域外國家”也是影響中日韓合作的重要因素。上一次(第八次)中日韓領導人會議是2019年12月舉辦的,但從那時起,時間已過去了3年,第九次中日韓領導人會議卻遲遲沒有舉行,其中一個很重要原因就是域外國家的戰略干擾。
“我們可以發現一個規律——當某域外大國的戰略重點不在東亞地區時,東亞區域合作包括中日韓合作會迎來黃金機遇期。2001年至2010年間是中日韓關係發展非常順暢、交往非常頻密、各方面成果非常豐碩的10年,那10年恰恰也是美國相對專注於‘反恐’的10年。很不幸,從2019年到現在的這3年,中日韓合作發展相對處於空白期,這恐怕也主要是域外戰略因素導致的。”楊伯江分析説。
楊伯江進一步指出,鄰居是永久的,盟國卻不是永久的。歷史上,日本曾經與英國和德國結盟,但都沒有持續太久。日美同盟已經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希望它能夠朝着健康、有利於地區利益的方向發展。兩個主權國家不可能永遠一致,鄰國關係卻是永久的,鄰國關係比其他任何關係都更具宿命色彩。“同事關係辭職後就終止了,夫妻關係離婚後就結束了,但鄰國是永遠搬不走的。”他説。
“如果中日關係能夠走出目前的螺旋式惡性循環、走向改善,將是日本為世界和平作出的最大貢獻。”日本前首相鳩山由紀夫7月3日在第十屆世界和平論壇發表演講時指出,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50週年,日本政府應再次重申“一箇中國”大原則,日本政界人士不應發表可能助長“台獨”的輕率言行;中日兩國應共同努力,止住中日關係不斷降温的趨勢,共同構建東亞共同體。
來自韓國的聯合國前秘書長潘基文也表示,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和變革的時期,所有國家領導人都必須遵守《聯合國憲章》的指導性價值觀,“以免後世再遭戰禍”。
“印太經濟框架”效果有待觀察
今年5月美國總統拜登訪問日本期間,宣佈啓動所謂“印度-太平洋繁榮經濟框架”(IPEF)。根據白宮網站發佈的消息,“印太經濟框架”首批成員包括13個國家:美國、澳大利亞、文萊、印度、印度尼西亞、日本、韓國、馬來西亞、新西蘭、菲律賓、新加坡、泰國和越南,隨後斐濟也加入其中。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副院長鬍繼平指出,美國提出的“印太經濟框架”,帶有明顯的政治色彩和排他意味,缺乏公平、公正,將給已經啓動的RCEP合作帶來政治干擾,加劇地區國家的分裂和動盪,使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更加脆弱,讓正在艱難復甦的地區經濟和全球經濟雪上加霜。
對於日韓究竟會在多大程度上跟隨美國,楊伯江認為,日韓都在為國際秩序劇烈變化時代的到來作準備,在“後美國霸權時代”尋找自己的一席之地。此外,無論是美日韓,還是美日、美韓之間,也都不是鐵板一塊。以所謂“印太經濟框架”為例,其目的之一是打壓RCEP、對沖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CPTPP)。但是,CPTPP是由日本主導的,美國已在特朗普總統任期內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日本繼續“坐莊”,並將TPP改名為CPTPP。這一過程就體現了日美兩國對主導權的爭奪。
對企業來説,RCEP和IPEF有什麼區別?洪彰杓回答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提問時表示,企業最重視的是利潤,這是企業在決定投資時最看重的因素。儘管在這個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一些政治干擾,但企業會從自己的角度進行判斷和投資。無論是RCEP還是IPEF,企業選擇哪一種多邊框架,要看它是否能幫助企業實現自身的最大利益。IPEF可能會提供一些關税優惠,這是韓國之所以加入該框架的考慮之一;不過,IPEF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企業如何通過其實現自身利益,現在還不得而知,仍需一定時間觀察。
洪彰杓指出,中韓之間早有中韓自貿協定,RCEP今年也已經生效,從企業的角度看,在進出口時肯定最關注哪種多邊框架下的關税對它最有利,投資也是一樣。今年生效的RCEP恐怕是韓國企業能最大限度加以利用的經濟框架。如果能充分加以利用,對各成員國也都大有裨益。
對於中日韓自貿協定的前景,高島隆介認為,中日韓是有可能達成自由協定的。三國政府應以達成全面和高水平協定為目標,在互利互惠的基礎上尋求平衡。隨着RCEP協議的生效,部分目標已經實現;要在RCEP的基礎上推進中日韓自由貿易協定,三國需要超越RCEP達成更高水平的合作。
本報北京7月6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