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專家:發射如打靶 每次須十環

  為中國航天領域首位女院士 7年至今發射火箭成功率達100%

火箭專家:發射如打靶 每次須十環

  姜傑在西昌衞星發射中心

  前沿科技人

  長三甲火箭總設計師姜傑格外忙碌。近期長征三號乙運載火箭將承擔起“北斗三號”衞星送上天的重任。

  56歲的姜傑戴着金邊眼鏡,幾乎每個第一次見到她的人都有些驚訝,很難把眼前温婉、嫺靜的女子與火箭聯繫在一起。可在發射火箭時,她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條分縷析、沉着冷靜。作為中國航天領域的首位女院士,她也被親切地稱為“火箭女神”。

  文/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肖歡歡 實習生劉鈴

  圖/中國運載火箭技術研究院(署名除外)

  按照計劃,我國將在今年下半年發射6至8顆北斗三號全球組網衞星,2018年前後完成18顆衞星發射,率先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提供基本服務;2020年將形成全球服務能力,建成世界一流的全球衞星導航系統。而承擔“一箭雙星”發射任務的正是長征三號乙運載火箭,以及有“太空擺渡車”之稱的“遠征一號”上面級。

  下半年送“北斗”雙星上天

  “研製上面級的直接需求就是為了‘北斗三號’全球組網。”姜傑説,屆時先由長征三號乙把“遠征一號”及兩顆衞星送到轉移軌道,再由“遠征一號”把衞星送到工作軌道。“長征三號乙/遠征一號”組合、“長征三號丙/遠征一號”組合累計成功發射3次,並將總計4顆新一代北斗導航衞星送上天,驗證了高軌衞星直接入軌發射技術。

  姜傑説,在長征三號乙這三級火箭上又增加了能獨立飛行控制的一級火箭,叫做上面級,也稱為太空擺渡車。以前發射導航衞星咱們一期工程,北斗一期工程,火箭是發射到轉移軌道,靠衞星自己變軌,進入工作軌道,衞星自己就要帶動力系統。而增加了上面級以後就可以把衞星直接送到工作軌道。

  但風險也是相當大的。最近幾年,俄羅斯運載火箭的發射先後出現了6次重大失敗,其中5次是上面級惹的禍。美國的航天大國從20世紀五六十年代就開始發展上面級技術,未來在我國探月探火等深空任務中,上面級就將發揮重要的作用。

  所以,每次火箭發射的前一個月,姜傑都處於高度戒備狀態,基本上都會“閉關”,一秒鐘的偏差都有可能給火箭的發射帶來難以預計的影響。“就算是之前有過成功發射的經驗,那也並不能代表這一發火箭就一定會成功。”

  火箭內部由電子系統操作,每一個零部件都是人工安裝完成,這就要求在幾萬個零部件中不能有一點偏差,連每個螺絲釘擰多大力量都有着嚴格要求。此前美國的一次火箭發射失敗就是因為一個小小的連接杆出現了問題導致火箭爆炸。

  穩如泰山的“火箭女神”

  近兩年,姜傑受到了格外多的關注。從副主任設計師到主任設計師,從型號副總設計師到型號總設計師,昔日那個不起眼的小姑娘逐漸成長為獨當一面的航天專家。

  全國“三八”紅旗手、中國航天領域的首位也是唯一一位女院士,她被親切地稱為“火箭女神”。

  2010年至今,姜傑帶領團隊圓滿完成了以北斗導航、探月等為代表的國家重大工程項目近50枚火箭發射任務,成功率達100%,這在世界航天史上都是一個罕見的紀錄。

  本報記者曾親歷多次火箭發射,在工作中和姜傑有過多次碰面。她個人的印象總是面帶微笑、穩若泰山。

  每次火箭發射,姜傑總要提前一個月就要來到發射中心。在這裏,她每天都要工作十六七個小時。模擬火箭發射時可能出現的各種問題,確保火箭裏的上萬個零部件運轉正常,有12層樓高的發射塔架,她更是每天都要爬上去看一看。

  2013年12月2日深夜,西昌衞星發射中心,長三甲火箭整裝待發。倒計時口令響起:“3、2、1、點火……”每到這時,火箭總設計師姜傑總會看看時間,“零窗口”發射,分秒不差。

  端坐在指揮席上的嫦娥三號火箭系統總設計師姜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脈搏,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加速,“發射成功帶來的喜悦無法言表。看着火箭升空後劃過的軌跡,那種感覺美妙極了。”不過,在火箭發射成功後,姜傑也很少表示出特別激動和興奮,只有在同事們要求下,她才會和大家一起在指揮大廳裏拍一張合照。

  用姜傑同事們的話説,“姜總對於發射成功早就習以為常。”但實際上,當整個飛行控制大廳傳來一片歡呼時,姜傑一個人悄悄走到僻靜的角落,轉過身去抹眼淚。她並非不狂喜,而是發射前那種排山倒海的壓力,很難通過發射成功後這短短几秒的歡愉而得到紓解。

  一年有1/3時間在試驗場

  但榮譽背後是艱辛的付出。“我們航天人是沒有假期概念的,忍受的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火箭發射必須成功,不能失敗。”姜傑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有休過假了。

  姜傑打了個比方,“火箭就像接力賽中的第一棒,必須跑好,才能讓探月工程、北斗導航衞星、通信衞星,以及對地觀測系統發揮作用。你説你能失敗嗎?”發射場的各項準備工作事關成敗,容不得半點閃失。

  與此同時,在北京的評審、裝配等也直接關係到發射進度。作為火箭總設計師的姜傑只能在發射場和北京之間來回奔波。經常,姜傑一個月要在北京與西昌之間往返三四趟。

  火箭發射多在深夜,發射成功後,不管多晚,姜傑總是最後一個離開指揮大廳。她要仔細分析火箭飛行參數,總結得與失。30年間,火箭廠房和發射地是姜傑最熟悉的地方,忙起來她的時間安排得以小時計算。

  由於常年出差,姜傑對家人有着太多的虧欠。有一次從試驗場回來,她突然發現兒子長高了一截,像個大人一樣和她説話。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母親特別失職。

  每次在試驗場,她都對自己説,成功後回去多陪陪家人。可是,一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將自己的承諾就拋在腦後了。姜傑説,航天是高科技高風險的事業,所以你要想把它幹好,就得全神貫注。

  頂重壓36小時除重大故障

  高密度發射帶來的風險也是可想而知的。長三甲遙十火箭首次採用系統級冗餘,技術狀態變化大,研製週期短,百密難以避免一疏。有一次,控制系統在試驗場第四次總檢查時發現了程序配電器軟件方面有故障。發射在即,但故障卻遲遲未找到。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如果不能在72小時內發現故障並解決,這次發射任務就要取消,那隨之而來的損失將是非常巨大的。這也意味着數百名工程人員長達數月的辛苦準備也將付諸東流。重壓之下,姜傑頂住壓力,組織發射試驗隊員迅速定位問題,組織專家進行評審,開展軟件修改和試驗驗證工作。她往返於西昌到北京之間,36小時之後,問題得到了解決。

  但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依然有人信心不足。火箭到底要不要發射?姜傑的態度很堅定,一定要如期發射。“我們要對自己的產品有信心。”但至今回憶起當時的那一幕,姜傑坦承,當時面臨的壓力還是相當大的。發射的前兩晚,她都整夜沒睡。“睡不着啊。壓力太大了,感覺一夜之間白頭髮都多出很多。”

  最終,長三甲遙十火箭精確地將衞星送入預定軌道。巨大的壓力在那一刻得以釋懷,她擁抱着同事熱淚盈眶。“航天是一項高風險行業,我們就是要把風險降到最低,不讓火箭帶一絲隱患上天。否則,帶來的將是巨大的損失。”

  大約在10年前,有一次發射,早上天氣還好好的,所以就決定加註三級液氫、液氧,都加註完了,這個時候天突然變了,這個時候發射場區上空就出現了雷電,下起了大雨。但到了這個程度,火箭如果不發射,就要做一些處理,需要好多天以後,等到下一個發射窗口才能夠再組織發射。

  當時,姜傑一邊關注天氣,一邊按火箭的發射流程往下進行。到了最後決策點的時候看看天氣,有一個大概只有1個小時的空當,就在這個空當沒有雷電,火箭就在這個空當發射出去了。姜傑説,當時做出這個決定也是非常冒險的,手心直冒汗。“當然發射取得了圓滿成功,但風險也非常大。我記得那次發射後第二天,我感覺心裏和往常發射成功是不太一樣的,感覺有點後怕。”

  醫生世家走出

  航天科學家

  出生於哈爾濱的姜傑1974年跟着父親來到北京。父親是北京721醫院的醫生。姜傑有時聽父親和朋友們聊天時,會談到導彈、火箭、外太空,從那時起,她就對航天產生了興趣。

  1977年,16歲的姜傑高中畢業。為了讓大女兒“繼承衣缽”,父親為姜傑聯繫了一所護士學校。這在當時是一條讓很多女孩都夢寐以求的路。僅僅過了半年,恢復高考的消息傳來,但彼時,姜傑已經在護士學校報到。但她不甘心就這樣與大學失之交臂。

  “完全不知道要考什麼,怎麼考尤其是化學,幾乎有一半題做不出來。我當時以為考砸了,這輩子也上不了大學了。”在忐忑中度過了一個月,高考放榜,她考了320分,高於重點線40多分。但在填報志願時,她又跟父親發生分歧。父親希望女兒做一名醫生,而姜傑卻執意要報考國防科技大學的自動控制系。後來父親還是妥協了。“他知道我的個性,雖然表面看起來文靜,但我定下來的事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姜傑笑着説。

  姜傑出身“醫生世家”。父親和母親均為醫生,妹妹和弟弟也繼承了父母的“衣缽”。“他們連後來找到的另一半也都是醫生,只有我一個人走了條和他們完全不同的路。”姜傑説,她非常感謝父母給了她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機會,沒有強迫她也去做一名醫生。

  1979年,18歲的姜傑在長沙開始了大學生活。很多同學開始注意起這個從京城來的小姑娘來:沒有一點嬌氣,學習起來就是個“拼命三郎”。

  大學畢業後,姜傑如願進入航天系統,來到航天科技集團一院12所,從事計算機輔助設計工作。當時很多人並沒有注意這個靦腆的小姑娘。可是沒多久,大家發現,實驗室裏每天來得最早的是她,走得最晚的也是她。

  1988年,姜傑研究生畢業後,成為了12所的一名研製人員,開始正式接觸“長三甲”系列型號。“我很幸運,能夠從一開始就完全介入‘長三甲’系列。並且得到了龍樂豪、邵崇武等前輩的指導,所以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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