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中接力托起“孤島”新生命

    才來到這個世界8個小時，她就跟“洪水猛獸”交手了。

    7月26日早上6點50分左右，舟舟（化名）出生在位於河南省衞輝市的新鄉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9號樓內。她的降生殊為不易，母親在42歲才生下她，懷孕時還患有妊娠高血壓、糖尿病，全家人等了10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個寶寶”。

    舟舟的降生讓全家人都很開心，但他們很快就面臨巨大的麻煩：受持續強降雨影響，此時衞輝市城區嚴重內澇，醫院門外一人多高的欄杆也被洪水淹沒，這座迎接了無數生命的醫院被洪水圍成了“孤島”。

    停水停電，剛出生的孩子最讓人揪心

    暴雨下了好幾天，醫院門外的水位不停上漲，到7月26日上午，水勢已經十分兇猛，醫院開始停水停電，各種醫療設備直接“罷工”。

    “所有病人全部撤離”的命令已經下達。39歲的婦產科助產士龐曉丹沒多少時間跟丈夫、傳染科醫生王天寶道別，她只留下一句話：“咱們互相保重，轉移各自的病人就行了。”

    此時，剛出生不久的舟舟和她42歲的母親最讓人揪心。母親生產後仍處於麻醉狀態，還未完全清醒。情況緊急，在徵得家屬同意後，母女二人踏上了轉院之路。

    考慮到她們情況特殊，醫院特地配備了3名助產士和1名醫生，其中龐曉丹和高圓夢負責舟舟，家屬也一路同行。當天下午兩點多，一行人合力將處於虛弱狀態的母親從6樓抬下，在醫院的門診樓前準備登船。如果一切順利，她們將被轉移到位於新鄉市區的新鄉醫學院第三附屬醫院，那裏洪水減退，非常安全，也是大多數病患轉移的目的地。

    下午陽光刺眼，附近的救援人員專門找了把大傘放到船上，遮擋陽光。護士們還在船上鋪了厚厚一層被褥，生怕船會進水。“當時那種場面太混亂了，我們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也就這些了。”關於出發前的準備工作，龐曉丹這樣回憶。她先上船後，從高圓夢手中接過女嬰，又把轉運箱交給高圓夢。等所有人都上船後，救援人員便開船往新鄉方向駛去。

    “孩子！我們這裏有孩子！”

    起初，一路非常順利，但救援船行駛到衞輝市學院西路後，情況不一樣了。

    “那邊水越來越深，船也非常多，大一點的船、快艇、摩托艇、剷車都有。”高圓夢説。複雜的水域和擁擠的船隻，讓她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突然，一個水浪拍過來，她們乘坐的救援船瞬間被掀翻。水淹過脖子，龐曉丹踮着腳，用右手扶着側翻後倒扣的船，左手用力把孩子托起。晃了幾下後，終於在洶湧的水中站穩，水浪又拍過來，她一直往上踮腳，把孩子儘可能往高處舉。因為害怕自己在水中站不穩，龐曉丹用力大聲呼救。不遠處，跌落水中被救起的高圓夢聽到喊聲，立馬掙扎着過去抱住龐曉丹，跟着大喊：“孩子！我們這裏有孩子！”

    附近一個救援隊員見狀，立馬衝過來把她們從水中抱起，告訴她們：“不要怕！”洪水中，救援隊員和高圓夢緊緊抱着龐曉丹，龐曉丹則用盡全力托起舟舟。

    很快，附近的救援人員拿着救生圈、拉着小艇前來救援，把她們救到了船上。此時，孩子母親已被其他救援人員從水中救起，在另一艘船上，母親揮手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高圓夢立刻向她揮手：“孩子在我這兒，很安全！”

    之後，一行人被分成兩路，龐曉丹和高圓夢抱着嬰兒搭乘解放軍的船繼續轉移。一路上，解放軍以最快的速度開着救生船，喊着：“我們這裏有新生的寶寶！讓我們先行！”途中，救援人員還把自己的衣服脱下來給孩子，避免嬰兒着涼。

    據她倆回憶，船翻之後，舟舟沒有咧嘴哭過一聲，身體也有點冰涼，她們擔心孩子嗆水，就輕輕彈了下她的小腳，舟舟很快哭了兩聲。“她一哭，我們所有人都放心了。”龐曉丹説：“但也不敢再讓她哭，怕萬一水濺到她臉上，有吸入的話會更麻煩。”

    在解放軍的護送下，三人很快被送到了安全的岸邊，一位來自山西的藍天救援隊隊員替她們尋找車輛。龐曉丹和高圓夢對這個弱小的生命充滿擔憂：不能再耽擱了，必須馬上把孩子送到醫院去！來自河北寬城藍天救援隊的吳志剛和張武生，此時正從車上卸下給救生艇用的燃料，遇到了跑來求救的山西藍天救援隊隊員。情況危急，吳志剛馬上向副隊長蓋宗奇請示。由於情況複雜，蓋宗奇決定自己開着越野車，和吳志剛一起把她們三人送往醫院。

    “我們都儘可能地給她温暖”

    汽車一路飛馳，龐曉丹和高圓夢驚魂未定，向兩位救援大哥講述着路上遭遇的一切。此時，已是下午3點50分左右。路上，龐曉丹努力讓舟舟貼着自己的皮膚，高圓夢也一直握着舟舟的小腳，“我們都儘可能地給她温暖”。

    吳志剛還記得，轉移的過程中高圓夢的手機進水壞了，上車後她第一時間向蓋宗奇借了手機，給護士長打電話説明情況，讓她們聯繫孩子母親。“她是個20多歲的小姑娘，還沒有結婚，她家也不是新鄉的，就一個人在醫院上班。第一個電話我以為她會給家裏報平安，但她沒有。我當時就覺得，她們特別高尚！”吳志剛説。

    沒過多久，一行人趕到了新鄉醫學院第三附屬醫院，經過兒科醫生仔細檢查，確認這個剛出生的孩子並無大礙。聽到這個消息，在場四人都含淚笑了。此時，舟舟來到這個世界剛剛9個多小時。

    孩子被轉入醫院監護室繼續觀察。龐曉丹和高圓夢則一路小跑，找到了位於16樓的病房，孩子的母親被轉運到這裏，正為舟舟的安危擔心，躺在病牀上哭泣。

    當天下午，龐曉丹和丈夫結束了轉運工作回到家。12歲的大兒子在手機上看到了母親在洪水中拼命救嬰兒的視頻，急忙問母親這是不是她，她笑着對兒子説：“當時太慌亂了，太醜了，別看了。”但兒子卻自豪地説：“我媽媽就算披個破麻袋，也是個超級女俠！”

    事後，龐曉丹感慨：“換任何一個人，都要想辦法把她舉起來，你舉着的不是一個孩子，你舉的是一個家的希望。”

    高圓夢覺得，如果沒有一路上所有救援人員的幫助，她們也無法把孩子安全送到醫院。“他們才是孩子真正的救命恩人，我們只是職責所在。”

    接受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採訪時，她打趣説：“這個寶寶是一個特別淡定的娃，在她人生剛開始就經歷了大起大落。”

實習生 曹靖凱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王林 來源：中國青年報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