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罪》一反傳統國產警匪劇裏警察形象高大全的傳統,貢獻了一個韋小寶式的小人物英雄。即便整部劇的拍攝手法依舊是傳統的警匪劇路線,但這個最不像警察的警察餘罪已經足夠新鮮、足夠吸引。
在國產警匪劇中,幾乎所有以警察為主角的人物形象都極其正面。他們是正義與勇敢的化身,為了破案身先士卒甘當人民公僕——高大全的塑造,片面卻又往往寄託了人們希望能夠懲惡揚善的想象。
《餘罪》的主角餘罪也是警察,可他卻打破了這一定律。外號“賤人餘”,永遠油腔滑調、吊兒郎當、沒個正經的樣子,比起警察,他其實更像一個痞子。他做警察的理由與什麼家國天下之類的崇高理想毫不沾邊,僅僅是為了給受到過警察欺負的父親撐腰,自己也能去欺負欺負別人。在警校裏,餘罪言語調戲女同學,喝酒打架什麼的小錯不斷,一心想着畢業後能做個小片警安安生生過小日子,而不是榮譽加身的刑警,因為刑警意味着榮譽,卻也更意味着危險。所以在許平秋把他招入特訓隊時,他千方百計地想要離開——他就是這麼個慫貨,並且毫不忌憚於承認這一點。當然,餘罪最後也沒能離開,他被設計失手殺人而入獄,半強迫半威脅地成了一個卧底,一個看似更加符合他個性的混混,去搗毀販毒集團。他徘徊在黑與白之間,靠着自己的聰明才智乃至痞氣,去完成着傳統警察無法完成的任務。
就好像陳家洛、喬峯、郭靖這種幾乎沒有缺點的大俠固然值得敬佩,卻始終離人性太遠,始終有些高不可攀。所以縱橫江湖一生的金庸最後以韋小寶這個最不像俠的俠作為封筆人物一樣,餘罪也是最不像警察的警察。他沒有那麼多冠冕堂皇,反而顯得更加真實。而餘罪的可愛也絕不僅僅因為他的賤與痞,而是因為除了足夠真實之外,他還聰明機智,他還重情重義,他還心存良善。他能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也能為了親情不顧一切。遊走在灰色地帶,不是沒有迷失;但不擇手段是表象,他的內心自有衡量。什麼是對與錯,他反而是最清楚的。他有着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的情感與恐懼,也有着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的對光明的嚮往。餘罪在關鍵時刻散發的人性光輝與堅守的道德底線,才讓這個人物真正的動人與鮮活。
在90後這幫演員裏,張一山的演技簡直出類拔萃。在如今普遍對演技沒有追求的表演裏,觀眾以近乎忍耐的姿態委屈着。而一旦出來個不錯的,觀眾立刻就能發現,張一山就是這樣。難以想象曾經的童星已經蜕變成這樣準確把握人物的演員,他身上自帶餘罪的氣質,與角色融為了一體,互相成就。
其實,除了餘罪這個韋小寶式的“賤人英雄”是特別而引人入勝的人物設置,《餘罪》的拍攝手法、破案路數並不算新鮮,走的還是國產警匪劇的傳統路線。這種傳統的好處在於,非常本土化。與香港的警匪劇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緊湊、故事取勝,卻又有着明顯的風格文化差異——包括代辦車險、監獄等級鬥爭等等,都是獨屬於內地底層階級的潛規則,十分耐看。
事實上,這類警匪劇以前在電視屏幕上經常出現且佳作不斷,如今卻只能淪為網播,題材的限制讓國產警匪劇步履維艱。從《餘罪》的製作上也看得出還存在的網播劇的硬傷:配角生澀,表現僵硬不入戲;場景簡陋,製作透露出粗糙感;第二季因為故事更復雜,BUG也更多……而這歸根結底是由投資的限制所造成的。當然,雖然劇集還有種種遺憾,但能夠貢獻出餘罪這個人物,能夠在一片瑪麗蘇粉飾太平的劇中有所追求,《餘罪》已經是國產劇中難能可貴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