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鑽石和黃金的爭奪戰,如何塑造了現代南非的誕生?

19世紀之前,南非這塊土地一直被殖民者視為最沒有價值的貧瘠之地。然而19世紀下半葉,財富的潘多拉魔盒在這個地處非洲大陸最南端的國度逐次打開:人們在這裏連續發現了世界上最豐富的鑽石礦牀和黃金礦脈。南部非洲忽然變成了一個金光閃閃的獎章,來自四面八方的投機者懷着一夜暴富的夢想一窩蜂地湧向那裏。一個關於財富、原始權力、欺騙和腐敗的故事在此真實上演,它為南非帶來了經濟繁榮,也為此地帶來了血與淚的悲痛記憶。

一場鑽石和黃金的爭奪戰,如何塑造了現代南非的誕生?
下文經出版社授權,摘編自《鑽石、黃金與戰爭:英國人、布爾人和南非的誕生》序言,作者:[英]馬丁·梅雷迪斯,譯者:李珂,浙江人民出版社2022年4月版,有刪節。

大英帝國“最貧瘠的殖民地”

拿破崙戰爭期間,英國於1806年佔領了開普殖民地。當時,它只是一個奴隸主的前哨站,距離倫敦有三個月的航程,過去一直由一家荷蘭的商業公司來運營,而這家公司已經在破產邊緣搖搖欲墜多年了。英國對開普的唯一興趣,是將其用作途經非洲的歐亞重要貿易路線中途的海軍基地———一個墊腳石,這也是英國政府決心不讓法國染指的緣由,誰也沒有想到,英國人在戰時對它進行的佔領會是長期的。

當地的白人殖民者人數很少,包括荷蘭、德國和法國胡格諾派的定居者在內,總共不超過2.5萬,散佈在10萬平方英里的領土上。大部分人住在開普敦,或者博蘭周邊的農業區。那裏土壤肥沃,屬於地中海氣候,降雨穩定,以葡萄園和優雅的生活方式而聞名。殖民地的繁榮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從非洲本土和亞洲其他地區的飛地進口的外國奴隸的勞作。在西開普地區,幾乎所有的歐洲裔家庭都擁有奴隸。開普敦一共有1.6萬人,其中就包括大約1萬名奴隸。白人市民也是原住民科伊科伊人的領主,他們通常被白人稱為霍屯督人。在白人長達150年的侵略後,科伊科伊人失去了大部分土地。如今,他們作為勞工階層為白人羣體服務,待遇並不比奴隸好多少。開普殖民地的總人數不超過7.5萬。

在開普半島肥沃的山谷和山脈之外,是一望無垠的內陸腹地,有叢林,也有半沙漠化的荒原,科伊科伊人稱這片荒原為“卡魯”,意思是“乾旱之鄉”。荷蘭的遊牧農民已經遍佈這片內陸地區,他們被稱為“遊牧布爾人”。他們放牧牛羊,住在牛車裏,或住在他們圈佔的農場的簡陋住所裏,買賣象牙和獸皮,並經常與土著牧民和獵人發生衝突。在北部,遊牧布爾人到達了奧蘭治河畔,此地距開普半島有400英里(1英里≈1.6千米),即使坐上馬車,從他們的邊境農場出發,往返開普敦也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在東部,他們與説班圖語的科薩酋長國直接衝突,因為向西擴張的科薩人已經越過大魚河進入祖爾維爾德草原,此地離開普敦有450英里。邊境的許多地方,每每盜匪肆虐,衝突不斷,淪為法外之地。

一場鑽石和黃金的爭奪戰,如何塑造了現代南非的誕生?
《上帝也瘋狂》(1980)劇照。

作為殖民地的新統治者,英國試圖在動盪的東部邊境建立法治,穩定秩序。1811年,英國當局派遣正規軍即“突擊隊”幫助布爾民兵,將科薩人驅逐出祖爾維爾德。殖民地總督約翰·克拉多克爵士向倫敦報告,宣稱他們已大獲全勝:“我想愉快地補充一點,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最好的辦法是把卡菲爾們殺個血流成河。這能恰到好處地震懾住這些野蠻人,管教他們對你尊敬有加。”1819年,為了拼命奪回被侵佔的土地,1萬名科薩戰士攻入格雷厄姆斯鎮的邊境村莊,打算趕走白人。但是,他們又一次被打敗,進而失去了更多的土地。

為了實現東部邊境的長治久安,英國政府制訂了一項計劃,即在該地區部署來自英國的移民定居。該計劃作為一項“經濟措施”被提交至倫敦議會,目的是減少和緩解拿破崙戰爭結束後普遍存在的失業與社會動盪問題。倫敦議會通過了此項計劃並及時下撥5萬英鎊,將自願移民的人送到祖爾維爾德,在那裏,這些移民將成為農民,每人會被分配大約100英畝土地。最終,政府從8萬名申請者中選出了約4000名英國人,包括男人、婦女和孩子。大多數男人都是沒有務農經驗的城市工匠。而且,在他們於1820年到達阿爾戈亞灣之前,沒有人告訴他們,分配給他們的土地位於爭奪激烈的地區,曾經發生過五次邊境戰爭。新定居者們還發現,祖爾維爾德的農場土壤貧瘠,雜草叢生,不宜耕種。短短几年之內,就有超過一半的人放棄了土地,退居到鄉村。在贊助英國人於1820年來此定居之後,英國政府自然有義務在這個高度動盪的地區保護他們的安全。令殖民地部感到震驚的是,隨着與科薩人的邊境戰爭的持續進行,這成為一項代價越來越高的行動。前殖民地大臣格雷伯爵在1853年對英國的開普政策的歷史進行回顧和評論時提出,英國政府在1819年向這些英國移民們所做出的承諾,被證明是大英帝國有史以來最昂貴的承諾。英國官員發現,除了在半島上的海軍設施外,英國在開普半島幾乎無利可圖,這一點尤其令人惱火。“絕大多數人都認同這一觀點,那就是如果英國在南非的領土僅限制在開普敦和西蒙灣,那會好得多。”格雷伯爵説。長期在殖民地部任職的高級官員詹姆斯·斯蒂芬形容開普殖民地的內陸地區是“整個帝國最貧瘠、最沒有價值的地方”,在商業上毫無意義。

儘管缺乏掌管殖民地的熱情,英國政府還是進行了一系列實質性的改革,旨在使開普與英國其他地方的慣例保持一致。儘管英國當局的主要任務是儘量減少殖民開支,但仍感到有義務建立一個更強有力的行政管理框架,以更多地考慮土著居民的利益。英國傳教士也紛紛來到開普,為科伊科伊人大聲疾呼,爭取民權,講述科伊科伊人在講荷蘭語的遊牧布爾人手下備受虐待的悲慘經歷。1828年,開普殖民地當局頒佈了第50號法令,規定“霍屯督人和其他有色人種的自由民”在法律面前與白人一律平等,並取消對其行動的法律限制。1834年,和帝國的其他地區一樣,開普的奴隸制也被廢除,大約3.8萬名奴隸被釋放,儘管他們仍然被要求作為“學徒”再服役四年。一個使用英語的新的法律系統在這裏建立起來,英語代替荷蘭語成為唯一的官方語言。此後,殖民地部試圖把開普變成一個講英語的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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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爾戰爭時期的繪畫作品(The Boer Attack on Caesar's Camp: A Hot Corner with the Border Mounted Rifles, 1900),圖源:英國陸軍博物館

英國人、布爾人、本土非洲人

這些變化引起了各國殖民者們的強烈不滿,尤其是邊境地區的布爾人,他們長期習慣於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政府的權威對他們鞭長莫及。許多殖民者認為,如果科伊科伊人和奴隸可以與白人基督徒平起平坐,就“違反了上帝的律法,也違反了種族與宗教的自然差別”。雖然奴隸主有權要求補償所謂的“財產”損失,但他們發現,得到的那些補償遠遠低於那些奴隸以前的市場價值。令他們愈加不滿的是,這些變化不僅導致勞動力短缺,而且導致偷竊頻發,盜匪橫行。他們要求制定新的法律來應對這一切,但他們所提出的法律卻被英國當局一口回絕,這使得他們更加憤怒。

邊境的布爾人還有更多的不滿。過去,他們習慣於隨意向東擴張,以滿足土地需求,現在卻遭到了科薩人的頑強抵抗,不得不止步於大魚河邊。這也使得邊境地區仍然飽受戰火摧殘。1834年底,科薩戰士入侵了殖民地,摧毀了白人的農場,掠走了大量的牲畜,試圖重新奪回他們在早年的戰爭中失去的土地。他們又一次被打退了。曾參加過拿破崙戰爭的老兵、開普敦的英國總督本傑明·達爾班爵士譴責科薩人是“奸詐和無可救藥的野蠻人”,並親自領兵吞併了更多科薩人的土地作為報復,打算把這些地方變成白人的定居點。但令殖民者們大為光火的是,在激進傳教士的強烈抗議下,倫敦的英國政府拒絕吞併這些領土,並指責白人的侵佔才是衝突的起因。殖民地大臣格萊內爾格勳爵總結説:“卡菲爾們有充分的理由發動戰爭。”

布爾人的領袖們決心擺脱英國的統治,他們組織大批家庭跨越奧蘭治河進入高原地區,打算建立自己的國家,重建遊牧布爾人的社會,恢復英國入侵之前的面貌。偵察隊報告説,北部的兩個地區有適合定居的土地:瓦爾河周圍廣闊的草原地區;德拉肯斯堡山脈懸崖之下的沿海丘陵地區,該地區後來被稱為納塔爾。移民領袖彼得·雷蒂夫在一份發給《格雷厄姆斯鎮報》的“宣言”中,列舉了布爾人對英國政府的種種不滿,包括奴隸解放所造成的“嚴重損失”,以及“在宗教(傳教士)的掩護下,滿口謊言之人對我們進行無端指責,而英國卻對他們的一面之詞深信不疑”。他説,希望英國政府“允許我們實行自治,在日後不要橫加干涉”。為了打消英國人的顧慮,他公開否定一切奴隸活動,但補充説:“我們決心維持那些防止犯罪的法規,維護主人與僕人之間的適當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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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爾戰爭時期的繪畫作品(The Boer Attack on Caesar's Camp: A Hot Corner with the Border Mounted Rifles, 1900),圖源:英國陸軍博物館

1836年,第一批“移民”———他們那樣稱呼自己,跨過奧蘭治河向前遷徙。到1840年,約佔開普殖民地白人總數十分之一的6000名男女老幼,帶上他們的僕人、牛、羊和其他一切能移動的財產,乘着馬車向北遷徙。他們大部分來自東部邊境地區。他們的離開沒有得到其他布爾人的讚揚。荷蘭教會對移民持批評態度,並且拒絕為他們指派一個“牧師”。英國當局也反對這次遷徙,他們擔心這會在內部招致更多的戰爭而需要他們進行干涉。但他們已經沒有辦法阻止了。

這些移民首先與姆齊利卡齊的恩德貝萊王國在高原上發生衝突,然後又與丁岡的祖魯王國發生了衝突。1839年,他們在祖魯領地附近的沿海地帶建立了共和國的雛形,奪取了圖蓋拉河和姆齊姆庫盧河之間所有肥沃的土地,還佔領了海岸上的一個小貿易站,這個貿易站最初由英國貿易者於1824年建立。起初,他們將這個貿易站命名為納塔爾港,後來,為了紀念開普殖民地的總督,他們又將它改名為德班,希望這種示好舉動有助於他們贏得英國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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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爾戰爭時期的繪畫作品(General Sir Redvers Buller's troops crossing the Tugela to relieve Ladysmith, February 1900),圖源:英國陸軍博物館

納塔利亞共和國只存在了三年多。當遊牧布爾人的領袖襲擊了南部相鄰的非洲酋長國,以掠奪所謂的“學徒”,並將自己的疆土擴展到那裏時,英國政府感到有義務介入,隨即便吞併了納塔利亞,從而在南部非洲獲得了第二個殖民地———納塔爾殖民地———儘管相當不情不願。殖民地部官員詹姆斯·斯蒂芬認為,納塔爾和開普一樣毫無價值。英國在納塔爾的唯一戰略利益是防止德班落入歐洲的敵對勢力手中。大多數遊牧布爾人並沒有再次屈服於英國的權威之下,而是穿越德拉肯斯堡山脈,與其他那些留在高原上的布爾人會合。

高原上的布爾人移民試圖建立他們自己的國家,這也造成他們與當地的非洲土著———巴蘇陀人、格里夸人、茨瓦納人和恩德貝萊人———頻繁發生衝突。英國認為有責任保護殖民邊界以外的土著部落,希望維持該地區的和平,於是出面干預,與巴蘇陀人和格里夸人簽訂了條約,但是,他們很快就對此感到厭煩。因為英國當局已經為與科薩人的邊界衝突付出了巨大的代價:1846—1847年的科薩戰爭使英國財政部損失了近200萬英鎊,1851—1852年的科薩戰爭又花費了300萬英鎊。1852年,被任命為財政大臣前夕,威廉·格萊斯頓向下議院表示:

我們在開普殖民地的邊境政策惹出來的麻煩事,以及這些政策給我國帶來的損失,當向後世講述時,將會顯得異常可笑。它會揭示出這個國家有多麼富有,以至於跑到地球的另一端想方設法地去揮霍財富,讓臣民去送死,而實施這一政策卻沒有任何令人信服的理由和目的。

英國決心阻止帝國的財政收入白白流入南部非洲,因此放棄了干預的想法;廉價的人道主義,似乎只會導致頻繁的戰爭和與日俱增的開銷;人們不再認為橫加干預是一項可行的政策。1852年在桑德河舉行的一次會議上,英國官員承認瓦爾河以北地區的“移居農民”的獨立性,即德蘭士瓦共和國,或者按照布爾人的叫法,是“南非共和國”。布爾人承諾,德蘭士瓦共和國不會有奴隸制度,作為交換,英國也不會與德蘭士瓦共和國裏所有的“有色人種”結盟。在1854年簽署的《布隆方丹公約》裏,英國同樣承認了奧蘭治自由邦的獨立。

然而,這兩個小共和國只不過是徒有虛名的國家。在這裏,小型移民羣體圈佔了大片的土地,但是他們的人數遠遠少於佔據大部分土地的土著黑人。他們建立的政府軟弱無能,組織混亂,無法收繳税款,經常出現財政短缺。德蘭士瓦共和國有2萬白人,幾乎完全靠自給自足的農業為生。官員們的薪酬,往往是以土地而不是以現金的形式支付。對更多土地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非洲酋長們經常被連哄帶騙地割讓領土,在沒有意識到全部後果的情況下就稀裏糊塗地簽署了文件,一些人認為他們只是加入了“聯盟”。多年以來,茨瓦納的酋長國飽受騷擾和襲擊。1852年,布爾突擊隊襲擊了茨瓦納的一個鄉村,襲擊了戴維·利文斯通在科洛本的傳教站,存放在這裏的《聖經》和藥品都被毀掉了。在奧蘭治自由邦,經過曠日持久的戰鬥後,布爾突擊隊從巴蘇陀人那裏奪走了肥沃的加里登河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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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9年的南非局勢地圖。圖源:英國陸軍博物館

“鑽石熱”和“黃金熱”引發的鬥爭

此時的開普殖民地也深陷水深火熱之中。19世紀60年代,這裏飽受乾旱、蝗蟲、葡萄酒出口鋭減、羊毛價格下跌和銀行業危機的困擾。由於資金短缺,鐵路只修到離開普敦70英里遠的地方就爛尾了。在納塔爾,少數白人一直生活得提心吊膽,他們不僅擔心當地的恩古尼人可能會起義,還擔心圖蓋拉河對岸的祖魯蘭土著可能會大舉入侵。總的來説,這兩個南部非洲殖民地被認為是大英帝國麻煩最多、花費最多和最無利可圖的財產。

然而,1871年,在開普殖民地邊界之外的格里誇蘭的一處人跡罕至之地,探礦者在被太陽曬焦的灌木叢中發現了世界上最豐富的鑽石礦藏。英國立即從奧蘭治自由邦手中奪取了這塊領土。15年後,一名四處遊蕩的名叫喬治·哈里森的英國挖礦工在一座被德蘭士瓦農民叫作“威特沃特斯蘭德”的山脈上,偶然發現一塊在山脊上露頭的金礦石,礦石下面藴藏着有史以來人類所發現的最豐富的金礦。淘金熱把德蘭士瓦從一個貧窮的農業共和國變成了一個閃閃發光的獎品。

一場巨大的鬥爭隨之而來,英國為贏得整個南部非洲的霸權而戰,而布爾人為捍衞共和國的獨立而戰。這是英國近一個世紀以來最昂貴、最血腥、最恥辱的戰爭。英國主動挑起戰爭,本以為戰爭會在幾個月內結束,但它卻變成了一場歷時兩年半的無比艱難的征戰,英國不得不調動50萬帝國軍隊來完成任務。而兩個布爾共和國最終被徹底摧毀。

一場鑽石和黃金的爭奪戰,如何塑造了現代南非的誕生?
布爾突擊隊員照片(攝於1899年),圖源:英國陸軍博物館

英國人被布爾人的游擊戰術打了個猝不及防,為了對付游擊隊,英軍指揮官採用焦土戰術,摧毀了數千個農場,把村莊夷為平地,將牲畜屠戮殆盡。婦女兒童統統被逮捕起來,被安置到英國所謂的“集中營”裏。那裏的條件極其惡劣,有2.6萬人死於疾病和營養不良,其中大多數死者不到16歲。所有的這一切催生出了仇恨和痛苦的記憶,並在阿非利卡人中世代相傳。

這場鬥爭的雙方有兩個典型代表:塞西爾·羅德斯和保羅·克魯格。羅德斯,一個英國牧師的兒子,利用鑽石和黃金獲得的鉅額財富推動了大英帝國的擴張,同時也為他自己獲取了商業利益。他是一個無情的企業家,手握私兵。去世時,他被一位英國編輯描述為“金錢之王”王朝的創始者,“世界的真正統治者”。保羅·克魯格是布爾人的領袖,也是一個地主,他唯一接受的教育來自《聖經》,而且他堅信地球是平的。他與英國首相和將軍們對抗了將近25年。英國政客們總是低估他。英國殖民地大臣、伯明翰的螺絲製造商、1899-1902年盎格魯布爾戰爭的主要策劃者之一,約瑟夫·張伯倫把克魯格描述為“一個愚昧、骯髒、固執,只知道中飽私囊的人”。英國漫畫家們喜歡把克魯格畫成一個膀大腰圓、表情呆滯、穿着不合身的工裝外套的偏執狂農民。這場戰爭的主謀、英國駐南部非洲高級專員阿爾弗雷德·米爾納爵士預言:“只要經過一場戰鬥,克魯格和布爾人就會‘低頭認錯’。”但是,正如後來英國的帝國詩人魯德亞德·吉卜林所言,這場戰爭給了英國人“無窮的教訓”。

為了鎮壓布爾人的反抗,英國政府失去了2.2萬名士兵。在此之後,英國政府得出結論,認為對於兩個布爾人殖民地來説,自治可能是一個更好的選擇。1907年,德蘭士瓦共和國和奧蘭治自由邦再次實現自治,交由一些被英軍打敗的布爾將軍掌管,這些將軍們已經在五年前簽署了投降條約。接下來,英國決定將其治下的四個殖民地合併為南非聯盟,希望能和布爾人找到解決分歧之道,並且最終合併成一個統一的南非國家。

在這種安排下,黑人生活得痛苦不堪。在經過與英國人和布爾人的百年戰爭及衝突之後,南非境內所有的非洲酋長都屈服於白人的統治,他們的大部分土地都因白人的征服和殖民而喪失。現在,在關於南非聯盟成立的談判桌上,非洲人被排除在外,憲法草案下的政治權利也被剝奪。一個非洲代表團前往倫敦進行交涉,他們認為英國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併為此而抗議,但毫無結果。黑人對政治權利的追求,將持續到下一個80年。

本書涵蓋了從1871年發現鑽石主礦場到1910年南非現代國家建立這段動盪不安的時代。這是一個發生在英帝國的鼎盛時期,關於巨大的財富、原始的權力、欺騙和腐敗的故事。無論是在倫敦還是在南部非洲,政客和記者都被塞西爾·羅德斯的金錢迷得眼花繚亂,爭相為帝國和企業家獻身。這就是阿爾弗雷德·米爾納爵士所説的“贏得這場偉大的爭奪南非統治權的遊戲”。米爾納策劃的這場戰爭正是為了實現英國的統治,正如他所説的,“要把不可一世的阿非利卡民族永遠打入深淵,阿門”,而這帶來了持續近一個世紀的影響。在這場動盪之中,一種不共戴天的阿非利卡民族主義產生了,這種民族主義最終控制了南非,並引發了另一場巨大的鬥爭———這一次是白人與黑人之間的鬥爭。

文/[英]馬丁·梅雷迪斯
摘編/李永博
導語校對/賈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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