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斯在很多問題上的搖擺不定,讓她逐漸從一個瀟灑的“獨立派”,成為受兩邊排擠的“邊緣人”。
距離美國大選還有一個多周的時候,已故大法官金斯伯格的繼位者終於塵埃落定。由共和黨提名的候選人巴雷特(這位保守派大法官環環寫過,點擊複習)順利就職,算是給處於大選關鍵階段的特朗普和共和黨打了一劑強心針。
其實,由巴雷特來補缺也算板上釘釘的事了,畢竟共和黨以53:47的席位優勢直接控制着參議院,決定了最終投票階段不會有啥意外。
誰知,還是發生了點小插曲。從表決中52:48的票數比來看,和預想的還是有1票的跑偏。
這1票出自蘇珊·科林斯,此次唯一一個投反對票的共和黨參議員。她當然不會不知道投出這1票的後果——雖然不會對結果造成影響,但算是徹底得罪特朗普了。
實際上,這不是科林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2017年,就是因為她的一張反對票,讓共和黨廢除奧巴馬醫改的行動泡了湯。“身在曹營心在漢”,這不僅因為科林斯身處的緬因州一直是民主黨把持的“藍區”,她是片區唯一的共和黨議員,被看作是“萬‘藍’叢中一點‘紅’”。更因為,她多年來憑藉自己特立獨行的跨黨派人士這一人設,一度成為參議員中的人氣女王。
然而,如今隨着兩黨日益變得水火不容,她開始 “兩面不是人”,如意算盤也沒那麼好打了。
與特朗普的尷尬關係
從特朗普上台以來,科林斯就一直和他“八字不合”。
之前科林斯常常顧及自己所在緬因州民主黨人較多的情況而跑票,但共和黨高層沒有刁難她,畢竟科林斯也算守住了藍區中的一塊紅色陣地。
2016年特朗普的當選成為一個轉折點。當時的科林斯已是共和黨成員、緬因州州長,家族裏除了父親,再往上推三代也都曾在參議院任職過,可謂政治大户了。
·科林斯早期照片。
彼時,科林斯為《華盛頓郵報》撰文,説不會投票給特朗普。這一舉動讓她上了頭條,也讓共和黨顏面掃地,指責她完全無視“共同的體面”。
特朗普最終贏得大選,還做出競選承諾,要廢掉奧巴馬的《平價醫療法案》。2017年,共和黨嘗試廢除法案,憑藉多數席位的優勢,成功近在咫尺。但這時候科林斯又來“壞事”了,她投出了一張決定性的反對票,讓這一計劃流產了。
這次科林斯反對提名巴雷特後,她的屢次拆台終於讓特朗普忍無可忍。特朗普在推特上怨念深重地細數科林斯的“前科”,甚至斥責她不配當參議員。
·科林斯和特朗普
如果説投出反對票的行為符合科林斯一貫的人設,但她又在一些關鍵問題上不那麼“獨立”。畢竟共和黨的支持影響着她的參議員席位,因此科林斯也幾次放下身段,努力彌補和特朗普的關係。
2018年,安東尼·肯尼迪大法官退休,獲得共和黨提名的卡瓦諾是保守派最大的希望,但他被指控性侵。
在特朗普和參議院領袖麥康奈爾的施壓和勸説下,科林斯猶豫之後,最終以性侵證據不足為由,選擇支持卡瓦諾。
·科林斯(穿紅衣服者)和特朗普
科林斯是政壇上資歷最老的女性參議員,並且一向支持婚姻平等和墮胎權,因此收穫了不少自由派和女性主義者們的好感。但她的這個決定讓很多人“粉轉黑”,説要在2020年把她拽下台。
·科林斯投票給卡瓦諾的事一直被深深詬病。
如果説一次還是偶然,科林斯的第二次妥協,讓她的部分民主黨支持者確信自己的偶像已“人設崩塌”。在2020年的特朗普彈劾案中,科林斯選擇站在共和黨一邊,認為特朗普無罪。
儘管種種跡象表明,科林斯與特朗普政治意見不合,但同黨派的出身仍把這兩人時刻綁在一起,這種關係簡直就是大寫的尷尬。
兩邊受盡夾板氣
想要“腳踩兩隻船”,沒那麼容易。科林斯在很多問題上的搖擺不定,讓她逐漸從一個瀟灑的“獨立派”,成為受兩邊排擠的“邊緣人”。
首先,特朗普就沒給她好果子吃,在疫情中給她穿了“小鞋”。
在美國疫情暴發之初,科林斯不得不暫停議員競選活動,並試圖通過抗疫來籠絡人心。而在向特朗普發出物資支援請求被拒後,她眼睜睜看着特朗普大方地給科羅拉多州和亞利桑那州調撥了呼吸機。這差別待遇,讓人為她掬了一把辛酸淚。
·科林斯和特朗普
疫情期間,科林斯還努力推動了一個名為“薪水保護計劃”的救濟方案,但特朗普卻在10月27日取消了與議長佩洛西的談判,表現出對這個方案的不支持。
另一方面,民主黨也不再青睞科林斯,還將之前卡瓦諾案和特朗普彈劾案中她的投票舉動視為突破點,費盡心思想趕她下台。
在輿論上,民主黨聲討柯林斯是虛偽的温和派,和特朗普狼狽為奸。同時,民主黨中也跳出許多科林斯的挑戰者,想借助黨派扶持接手她的參議員位置。
這令科林斯的選舉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在2014年的選舉中,科林斯的支持率領先對手37個百分點,而現在,她的支持率只有37%,遠遠落後另外兩位支持率均超過50%的對手。
·號召把科林斯投出去的海報。
兩邊的排擠也讓科林斯的聲望墜入谷底。
2015年,她以約70%的選票贏得連任後,成為美國最受歡迎的參議員之一。但在現在的民調中,她甚至超過麥康奈爾,成為全美最不受歡迎的參議員。
《紐約客》還嘲諷她,説她“在決定為麥康奈爾午餐點什麼之前要花幾個小時深思熟慮”。
兩極化下無以為繼的“獨立”
科林斯的尷尬處境看似是她“自作自受”,立了人設卻無法一以貫之,想要兼顧卻落得兩邊都不討好。
比如,對於這次給巴雷特投出反對票的原因,儘管科林斯聲稱,是為了“公正和一致”,因為參議院打破了在總統選舉前不進行大法官提名投票的慣例。但很多人揣測,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因為2020年的參議員連任競選在即,科林斯想用這種方式重拾“獨立”,為焦灼的選戰贏得一點勝算。
不管是出於什麼考慮投出這一票,科林斯都把自己温和性搖擺的行事風格體現得淋漓盡致。
而實際上,科林斯身上也反映着美國左右兩極化政治氣候下,温和中間派的尷尬處境。
美國社會的割裂早有先兆。奧巴馬執政期,中下層的保守派白人和主流精英的價值斷裂就開始凸顯。特朗普當選後,白人至上主義的氣焰再次上升,不僅使美國政治開始保守化,也讓美國政壇加劇兩極化。前段時間,由弗洛伊德事件導致的大規模左派抗議運動,就是一場因“左右”矛盾引發的標誌性事件。
·今年6月份,弗洛伊德事件引發全美大遊行。
衡量美國兩極化程度的一個指標就是反對派選民對總統的看法。調查顯示,支持特朗普的民主黨人比率極低,而共和黨人恰恰相反。
在總統身上的意見分化如此劇烈,更何況有明確黨派傾向的地方州了。科林斯以往“以共和黨之名、行民主黨之實”的做法已經行不通,因為選民更看重的是立場堅不堅決,是不是和自己站一邊。
其實穩定的政局需要科林斯這樣的温和派,他們可以維持美國政治不斷變化的動態平衡,修補兩黨之間的裂痕和鴻溝,甚至有時能用決定性的一票改變政局走向,讓政治達成雙方妥協的藝術。
此前科林斯也一直在努力扮演這個角色。不管投票是否被期待,她從未錯過參議院一次投票,拿下了“美國參議院史上最長完美投票”的紀錄。她也曾在2005年與其他參議員一起阻止共和黨取消對下議院候選人的提名,成功避免了提名可能導致的政黨極化。
但如今,她個人的努力似乎已經無法抵抗時代的浪潮,只能在美國日益極化的政治氣候的夾縫中生存,不禁讓人唏噓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