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有“老好人”之稱的馬大榮開火了。
他氣的在屋子裏轉圈圈：“李小婉你能不能講點道理，兩年都是在你們家過年，今年就是輪也輪到我家了吧。”
我不接他的話，反正態度已經放在這了就是不回去，有本事你自己走。
我媽一看場面有點失控趕忙出來圓場：“好了好了，先吃飯，吃完了再商量。”
馬大榮氣沖沖門一摔走了。
我媽手指頭戳戳我額頭：“死丫頭你還這麼逗他，真要把他惹毛了，看你怎麼收場。”
怎麼收場，不用收，反正説到天盡頭就是不回去，愛咋咋地，等那天一家人都到了看他還怎麼蹦噠。
馬大榮家離我家四百多里地，有山有水風景如畫，第一次去我就喜歡上了，可也就是那一次讓我打消了以後再跟他回去過年的念頭。
02
那是我們結婚後第一個春節，回去那天是臘月二十九，一路上經過的村莊都是紅燈籠掛着紅對聯貼着，過年的氣氛熱氣騰騰。
婆婆早站在門口等我們了，大家一見面高高興興，看着滿屋子的笑臉我心裏鬆了一口氣，一路上的擔心終於放下了，看起來在這過年還挺好的嘛。
吃過飯婆婆他們着急忙慌拉桌子撐凳子，我拽着馬大榮要出去看風景，大嫂忽一下擋在面前：“哎，弟媳婦別走啊，好不容易回來了，先打兩把。”
打兩把，什麼啊？
大嫂指指我後面，這一轉身嚇了我一跳：剛才吃飯的大圓桌已經換成麻將桌了，這畫風也變太快了。
馬大榮碰碰我，我懂他意思，回來説好的，在自己家人面前給他撐着點面子嘛，哼！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那天的麻將他們打到了第二天，早上起牀了他們還在戰鬥，看着馬大榮雙眼通紅的疲憊樣，我有點惱火了，他忘了自己血壓高不能熬夜了嗎？
婆婆看見我了就喊：“老二媳婦幫媽倒杯水。”
旁邊的大哥大嫂和公公也都喊着一起倒一杯，我瞪着馬大榮：“你呢，要不要也來杯？”
那貨竟然看不懂臉色嬉皮笑臉的説：“好好好，給我也倒杯，媳婦，你老公手氣太好了一晚上把他們三個人齊掃，你等着一會再給你來把槓上開花。”
婆婆笑呵呵的説：“你這是回來打秋風呢？要不讓你媳婦打。”
馬大榮撲稜稜直搖頭：“不用不用，她們家人都不會，咱們打，讓她做好後勤工作就成。”
這話氣的我恨不得當場把水潑他臉上去。
沒想到婆婆當了真，立馬就喊我：“老二媳婦，那你先給咱做飯去，我們再打一會啊。”
我一直跟自己説着忍忍忍，最多兩天就回去了，可一進廚房就後悔了。
這怎麼做飯啊！
03
婆婆家在郊區，天然氣還沒有安裝到，所以做飯還是用那種燒柴火的土鍋。
那種鍋特別大，我站在旁邊給裏面倒水時差點掉裏面，這還不是大問題，最難辦的是點火燒鍋。
打火機點燃了麥稈可那根木頭死活就是燒不起來，我手忙腳亂的在裏面忙活，馬大榮在外面指手畫腳：“媳婦，媽愛吃酸湯麪，你好好給媽做一碗。”
死男人，真是回到你家地盤了竟然敢吆喝我，真是不要命了。
我在心裏把他罵了幾百遍可那堆火就是燒不着，一個小時後我放棄了，幹不了，等我狼狽的往麻將桌旁邊一站，他們上下看着我轟然大笑，大嫂指着我臉笑得最歡實：“弟媳婦，你這是從灶坑裏剛爬出來嗎？哎呀媽呀笑死我了。”
我跑進屋裏一看，這還是那個在公司裏小西裝穿着小白臉挺着的李小婉嗎？整個一從煤堆裏扒拉出來的小煤球啊。
因為我的不作為婆婆他們終於停了牌桌，自己去做飯了，馬大榮進了房間就往牀上一倒：“媳婦我睡會，困死了。”
聽着他的呼嚕聲，我突然特別後悔回婆婆家過年了。
年三十晚上，婆婆他們吃完飯繼續開戰，這次還加上了村裏幾個人，一時間那房間亂哄哄一片。
一個人坐在客廳看着全家團圓的春節晚會，我突然特別想家裏的爸媽，他們這會也一定正看着晚會，猜着燈謎。
那一刻，我突然就哭了。
04
從臘月三十到正月初二，只要家裏來了親戚，二話沒説立馬就上麻將桌，那幾天的馬大榮就像放回花果山的孫猴子，完全釋放了天性。
他陪着自己家人和親戚整整打了三天麻將，身上的衣服還是回來穿的那一身。
初三一大早走的時候，婆婆拉着我抹眼淚：“兒媳婦，這次回來媽給你沒教會打麻將，明年回來一定給你教會了，到時候咱一家子人打多熱鬧。”
我笑了笑轉身上了車，回城的路上馬大榮一直偷偷看着我：“媳婦，老家風景漂亮吧，上次你來還沒有那座橋呢，還有旁邊那植物園，聽説裏面樹都是從國外運過來的。”
“是嗎？我不知道，也沒看見，倒是見識了你家裏的麻將大神們，你嫂子你哥忙的連上廁所都沒時間，你爸媽打的頭暈眼花都捨不得下牌桌。
當然了還有你，”我轉過頭看着他：“説是帶我回婆家過年，一進門就把我扔腦後面去了，還看風景，我看的全都是你家房樑上的景。”
馬大榮一腳剎車停在了路邊：“媳婦，真是對不起啊，我就是一下沒把持住，這一年沒見了，好不容易聚在一塊熱鬧熱鬧，你也看見了村裏人都在玩，我要是不玩還好像整啥特殊一樣。
你不知道吧，村裏人可都誇你呢，都説大榮媳婦識大體懂規矩，自己不會打牌，就在一邊給倒水做飯招呼着，你可給我媽長臉了。”
哼？不用説好聽的，從這次以後，過年我不回來了，要回你自己回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馬大榮硬氣，還真在第二年春節一個人回去了，可惜頭一天下午進的門，第二天大中午又滾回來了。
一進門就拽着我手不放：“媳婦，你跟我回去吧。”
我甩開他手，問咋回事？
他嘆口氣：“別提了，剛一進門我媽就問媳婦咋沒回來，我説你在孃家過年，她提着掃把就攆着打，還説肯定是我做了啥對不起你的事，把你氣的不回婆家。
這不，呆了一晚上就把我攆回來了，媳婦跟我回去吧，還能趕上三十晚上放炮呢。”
我媽也在一旁勸我回去，可惜任他説的再好，都是白説，我只在初一早上給婆婆他們打了個電話，氣的馬大榮幾天不跟我説話。
可今年人家還是不放棄，早早就開始在耳朵邊灌迷糊湯：“媳婦，只要你跟我回去，麻將堅決不打，陪着你遊山玩景好不好，我保證。”
我不上當，再説還是兩個字：不回。
他再氣也沒辦法，去年一個人回去被親媽打回來，今年肯定不會再幹那蠢事，看着馬大榮在家裏急得上竄下跳，我心裏偷偷直樂。
小樣，再憋你幾天，讓你不聽話。
05
其實今年過年的事，我早跟爸媽商量好了，兩家人一起過。
這事我跟婆婆他們溝通的時候，那邊半天沒説話，正奇怪是不是信號不好呢，大嫂説話了：“弟媳婦，你真願意帶我們出去過春節？”
哎呀，這話説的，可不是真的呢！
“大嫂，這幾年婆婆一直跟你們在一塊住着，大事小事都是你在前邊撐着，這些我都知道。
我們離的遠，平時工作也忙，能聚到一起也只有在春節了，票我都訂好了，過年咱們兩家人一起飛海南。”
大嫂高興的就只是個好好好，掛電話前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事趕緊叫婆婆：“人家外面不準打麻將，千萬別帶啊。”
那邊大嫂樂的哈哈笑：“弟媳婦，你還真瞭解咱媽，剛剛裝好放到袋子裏。”
媽啊，幸虧這多説了一句，要不然～想想在飛機上婆婆拿出一盒麻將開打那畫面心裏都哆嗦。
正月初二一大早，我催着爸媽趕緊收拾行李，馬大榮湊到跟前問你們都走了我咋辦？
涼拌，我爸在一旁接了話。
看着他那沮喪樣，我忍不住把票遞過去：“喏，看看，帶你一起去。”
他無精打采的看着票，翻一張又翻一張，忽的站起來：“媳婦，你……”
“你什麼你？傻樣吧，收拾行李去，婆婆和大嫂一會兒就到了，今年讓你高興高興，兩家人一起過個年。”
馬大榮轉身就往卧室跑，轉身出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雙鞋，嘻嘻笑得就往我懷裏塞：“媳婦啊，你真是太好了，這裏面是我攢的私房錢全給你。”
啊？竟然還會有意外收穫啊，不錯嘛這次出去玩的伙食費有着落了，不過老實交代，還有沒有？
馬大榮頭直搖：“沒有了，我都攢了一年了，就是想着過年回去跟他們打牌熱鬧熱鬧的。”
他那可憐兮兮的樣逗的家裏人一陣哈哈大笑。
我也樂了，就他那點小心思還當別人不知道呢，不就是想借着打麻將給公公婆婆輸點零花錢嗎，至於這麼費神費力嗎？
06
在家裏等婆婆他們的時候，馬大榮偷偷問我，你什麼時候計劃的，還跟我保密？
什麼時候計劃的，可能就是在他被婆婆趕回來那天吧。
那天婆婆也給我打了電話：“老二媳婦，老二要是敢欺負你，跟媽説，我替你收拾他。
過年了家裏也冷，你不想回來就不回了啊，我們老倆口你不用操心，有你大哥大嫂呢。”
那一刻，婆婆的話直接暖到了我心裏，婆婆他們過年打麻將是一種習俗，也可能是一種和親人聯絡感情的方式，只是因為原生家庭的不同，才讓我對這種生活方式反感。
其實，認真想想過年也真是問題，兩邊都是父母，不論陪在哪邊都會傷了另一邊的心，與其在一邊家庭受煎熬，不如化零為整大團圓一起熱鬧。
所以跟爸媽商量後製定了今年的過年計劃，感受着婆婆和大嫂他們的開心，看着馬大榮的激動，我心裏也興奮不已。
過年大團圓，海南我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