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茹本心兒
原著小説一開場,盛明蘭的生母衞小娘就死了,直接呈現的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和將要面對的殘酷生活。
盛明蘭的幼小軀殼內,裝着的是,剛剛捨身救人的現代法務人員姚依依。
她沒有和慘死的生母衞小娘沒見過面,也沒有在華蘭的訂婚典禮中冒頭奪魁,更沒有為衞小娘艱難處境出過力。
那電視劇中,為什麼要在一開場,安排東京忠勤伯爵府袁家下聘盛家嫡長女華蘭這出戏呢?
這一場看似熱鬧無用的劇,實際是大有深意。無形中把小説內各條線索,先行在此鋪墊説明。
大娘子王若弗看到袁家只派了老大來下聘,鬧着要退到這門親事,是盛紘軟硬兼施的磨勸,賭咒發誓一定不會讓華蘭受欺負,才迫使愛女心切的大娘子不情願的接受了。
然後就長楓和顧廷燁投壺比賽,差點把華蘭的聘雁輸掉;大娘子氣極,直接衝進林棲閣,重重扇了林小娘一耳刮子。
這裏是在展示王大娘子的“實力”:
看是個狠角兒,實則外強中乾,沒甚城府張法,是個意氣行事的主兒。喜怒哀樂全都直接表現在臉上,對自家相公也沒有什麼御夫之術。
再看林小娘是怎麼平息她的怒氣的?
直接讓長楓認錯,當着大娘子的面,讓長楓捱了三十板子。讓等着抓林小娘錯處的大娘子撲了空,沒有搶回當家鑰匙。
王大娘子還自個兒嘀咕:“這個從來是個刁鑽的,找不到她半點錯處。這次居然那麼乖順!”
這就是展示林小娘的厲害之處——心機深,懂示弱。也側面表示林小娘在盛家的地位——很得盛紘的寵愛。
要不,長楓被打前,為什麼盛紘的貼身小廝會賣面子給林小娘,在打板子時做假呢?
林小娘沒有正面對抗王大娘子的打壓,而是以退為進,主動認錯,即消了盛紘的氣,還在盛紘的心裏又立了譜,讓盛紘對她的“懂事”、“體貼”更是心疼。
再之後,就是衞小娘的出場。
按理説,衞小娘有身孕,長的美,也很懂事温順,為什麼不受盛紘待見呢?
在明蘭贏了投壺後,衞小娘一番話,為觀眾接了迷底:
“你大姐姐孃家勢大,是有尊貴;林小娘最得寵,最有體面;她們都是主人家,我不一樣,我是家裏人得病了,賣過來換藥錢的。”
這幾句話,就把盛家大概情形和之前的表現相互認證:
王大娘子家勢強,所以盛紘還顧及其尊;林小娘是盛紘的最愛,得寵有面;
衞小娘,是賣進來的妾,無勢無寵,所以只能隱忍度日。
這也是為盛明蘭日後性格“大變”做了間接鋪墊。
因為衞小娘的尷尬處境,受到誣陷時無力自保,早已被人放在刀俎上,只能懦弱退認,最終丟了性命。
而且衞小娘從出場到離開,一直告誡明蘭的只有一個意思:韜光養晦,活着最大。
編劇有意通過投壺競雁事件,直接闡述盛家各個孩子的性格和處境,也對未來的生活做了暗示。
小蝶要去典當衞小娘最後一件嫁妝時,是明蘭給她出主意,讓其賣了大量的低等碳後,再換取少量的好碳,這體現明蘭的聰慧和主見;
投壺時,盛家人束手無策時,是明蘭挺身而出贏了顧廷燁,保住了華蘭的聘雁;從後面的衞小娘與明蘭的對話中得知,華蘭常接濟衞小娘,所以,明蘭感恩在心,有勇有義,定要為華蘭出頭;
盛紘來看衞小娘,也是明蘭“求”來的。她不想自己的生母日子過的太悽苦,想請盛家的權威出面改變這個局面;
在衞小娘三緘其口時,又冒頭出來跪求公允。這些都表明小盛蘭是個倔強不甘示弱的孩子,而且能屈能伸。
尤其在衞小娘為其計較長遠,想送她去老太太身邊服侍時,明蘭亦是拒絕,可見她是有情有義,不為權威、金錢所動的有心人。
如蘭的出場很少,第一次是在明蘭投壺比賽贏了的時候,抱着明蘭大喊“中了!中了”;
第二次是林小娘帶長楓來認錯,如蘭被大娘子推到前面,直接向盛紘控訴長楓的不是,讓大姐姐(華蘭)如何難堪,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大姐姐的心疼與對兄長的嫌惡。
這兩場都表現出如蘭從小就是個直腸子,心直口快,天真浪漫的真性情,沒有一點算計。
高興就是高興,生氣就是生氣,不管是面對低微的妹妹,還是威嚴的父親。
華蘭在得知自己聘雁快被輸掉時,雖然也很急,卻沒有亂了方寸。
經過祖母的點撥下,思索片刻,讓人託話給王大娘子與盛紘,説:
“只要主母與主君一條心,輸了也沒什麼。”
由此可見,華蘭很有見地。處事時很懂得避輕就重,而且不失端莊。
她沒有和袁家去鬧,也沒有和父母去哭訴,卻是仔細分析利弊得失,想到的是保全盛氏一族的顏面。
墨蘭其實是個蠻聰明的娃,懂詩書,有才情,也知廉侮。
當親眼看見親哥長楓投壺要輸時,急的去找林小娘想請基阻止;當長楓要捱板子時,更是忙不迭的為其求情;
不過,在祖母面前讀詩那段,就漏了底。當聽到祖母誇林小娘有才氣時,是得意的笑;當被祖母暗中趕走時,表明恭順,回到林棲閣大發了一通脾氣。
當林小娘假意説要讓她去王大娘子處受管教時,直接就貼上來,求林小娘疼愛。
可見,雖然墨蘭還小,已經將林小娘的那些嬌柔作態、小心機都耳濡目染學了去了。
長柏眼看親姐姐的聘雁要沒時,雖然心急,卻還會安撫要接力投壺的明蘭;
當顧廷燁撿到畫卷時,他很是憎惡、不理睬;顧廷燁直抒胸意,説出緣尾後,長柏能立刻放下成見,可見其心胸之廣。
聘雁顯些輸掉,都是因為長楓一時貪玩,也許是被人攛掇的,眼看愈輸愈多時,只有乾着急,卻無什主意。
看他的小表情,可以看出,是被林小娘捧在手心裏寵壞的主兒;面對懲罰,也算坦然的受着,並沒有尋什麼歪門來逃脱。
袁家二公子求聘,不是家裏父母出面,卻派了長子和長媳來,這就表明袁家並不重視這門親事,同時,也説明了袁家大公子一家在袁家的首要地位。
原著小説中,袁家婆婆十分偏心自己的大兒媳,因為是她的內侄女。故而,華蘭嫁過去後,十分操勞、受氣。
袁文紹是好的,知道心疼兒媳,袁家公公也很是明事理的,曉得自己婆姨的貨色,也是有意維護華蘭。
老話説,蠻不講理的糊塗人,是很難教化的。
袁家公公與二公子都是男子,婆媳妯娌間的那些爭鬥,多少是不能全然知曉的。所以,華蘭懷孕時被苛待、佔規矩,受盡了委屈。
小説中,還有一場袁家公公和婆婆非常出彩的“休妻”戲。不過,劇集中並未展現袁家的事事非非,所以通過袁家大公子的出場來表明華蘭即將面對的生活。
而這場投壺爭雁的戲碼兒正是袁家老大授意的,也就呼應了小説中的那些情節。
很巧妙的是,這裏是由明蘭救場,幫了華蘭一把,其實也是暗示華蘭在婆家受的氣是由明蘭幫其出的。
小説中,華蘭的婆婆三天兩頭的想給袁文紹房裏填人,即使華蘭懷孕,也要時刻站規矩,生老二時,華蘭差點被婆婆折磨沒了,明蘭心疼,便給她支了一招。
請袁家姑奶奶給華蘭的公公納了一個妾,自此徹底解決了華蘭的困機,袁家婆婆再也無空理會袁文紹夫婦的私事,這個糊塗的婆婆自身難保了。
電視劇是小説的二度創作,展示方法自然不一樣。
小説中人物的細膩情感和張弛有度的情節,需要演員用動作、語言或是眼神將這些深意演繹出來。
特別是一些背景介紹和人物脈絡,人物是不能直接表述的,就需要用另一種方法呈現。
劇中顧廷燁撿到長柏遺落畫卷時説:
“我輩必收復燕雲十六州”,也因着這句話,讓長柏對他產生了好感。
這裏一方面暗示二人將成為知己,同時暗未顧廷燁將來會是個武將報國的人。
顧廷燁做為顧候的嫡子,卻隻身隨袁家化名白燁來泉州閒玩。
化名是説其身世有疑,古人很講究禮儀名譽,他這樣的行為其實是不合乎當時的理化教同的,這是其一;
另也暗示他的性格,從小就是率性不羈,為其日後的出奇不異的行為埋下了伏筆。
墨蘭在盛家祖母處讀詩時,祖母説了一句:
“你六妹妹,先前已經請過安了,我給她做了小酥餅,帶回去。”
這裏是暗示,祖母心中早就對明蘭更中意些,在衞小娘死後,收養明蘭就順理成章了。
同時,墨蘭的一番表現,盛家祖母也早已看穿,由此可以看出盛家祖母對林棲閣一脈的不屑,但對於孩子,她還是有關愛之心。
據説,原著作者關心則亂是資深紅樓迷。當看完小説後,再次看劇版的第一集時,覺得編劇似乎有意切合了這一點,頗有紅樓中“賈寶玉神遊太虛幻鏡,勘探各春命運”的意味。
而“袁家下聘”就是“太虛幻鏡”的鑰匙,揭開了盛家各人位的地位、性格、處境及至顧廷燁的命運。
這一場好戲拉開帷幕後,確實也讓觀眾大飽眼福。
雖然小説與劇集略有不同,不過二者都有激盪人心靈處的震撼,各有風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