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線
■安普忠
插圖：唐建平
綿延的長白山上，一條小路嵌在懸崖峭壁之間，我跟隨某信息通信連官兵，沿着邊防光纜線路艱難前行。
“我們連維護的線路翻越大小山脈30餘座、季節性河流50餘條，大半線路都穿行在林海雪原無便利交通、無聯絡信號、無人煙居住的‘三無’地區。”看到我氣喘吁吁跟不上隊，一直揮舞着鐮刀走在最前面的班長劉柱回過頭來介紹説。巡線路上的樹木遮天蔽日，藤葛灌木一到夏天生長得很快，砍過一茬後沒幾天又竄起來，擋住巡線的路。
這時，我才仔細打量起眼前這位肩上扛着兩道粗拐的老兵。他個頭不高，臉龐黝黑，眼神堅毅地看着前方。
“現在我們的條件好多了！”劉柱一邊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一邊興致勃勃地侃侃而談，“過去連隊最艱苦的地方就是被稱為‘林海孤島’的老爺嶺，一年有七八個月時間大雪封山，荒無人煙、野獸成羣。老前輩們住的是四面透風的‘馬架子’，用的是自制木盆、木勺、木枕頭，吃的是鹽水泡飯，喝的是積雪化水。冬天巡線歸來，綁腿和大頭鞋都凍在一起，只好把兩腳放在涼水中慢慢解凍，等冰化開了才能脱下鞋襪。”
“1994年12月28日，是全連官兵永遠銘記的日子。”説到這裏，劉柱眼中滿含敬意，“老爺嶺小組戰士劉雲閣、王繼光為搶修國防通信線路，在暴風雪中頑強拼搏19個小時，最終因無法抗拒的惡劣環境，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也許是受到故事的感染，大家的臉上都流露出崇敬感動的神情，腳步也更加堅定。
登高山、鑽密林、涉溪流……官兵深一腳淺一腳地沿着紅字白底的標石繼續前進。這時，我才驚訝地發現，這些標石十分鮮明，好像剛剛被粉刷過。
“沿線這些新標石，都是劉班長今年3月帶着我們加埋的！”戰士劉淵搶過話頭説。
“都説現在的兵不好帶，但我覺得他們能吃苦，有擔當，個個都很可愛！”看到劉淵那自豪的樣子，劉柱向我講述起那次執行任務的情景。
3月份的長白山，依然白雪茫茫，寒風捲着飛雪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抽打在身上，令人疼痛難忍。大家扛着40公斤重的標石，踏着沒膝的積雪一步一步艱難前行。晚上回到營區，作戰靴早已被雪水灌了個“飽”，而被汗水浸濕的棉衣也被凍成了“鎧甲”，可沒有一個人叫苦叫累。
繼續前進，眼前出現一片一望無垠的原始森林。劉柱叫停隊伍，並把一個頭罩遞給我。
“把它戴好，這可是保命的東西！”劉柱認真地説，“樹林裏有一種叫蜱蟲的‘奪命蟲’，這傢伙形似蜘蛛，一旦被它叮咬，可不是小事。為了防止意外，官兵每年都要打疫苗，每次巡線歸來都得兩兩相互檢查，以免留下隱患。”
“不過，這也算不了什麼！”劉柱重新回到隊伍最前頭，帶隊向着密林深處走去，“夜裏，野獸的叫聲此起彼伏，讓人聽了後背發涼。但為了不影響日間通信，我們只能選擇深夜處理一些光纜線路故障，戰友們一邊埋頭接續光纜，一邊豎起耳朵提防野獸襲擊。”
我正小心地跟着隊伍往前走，突然身旁爆發出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讓人心裏一驚。劉柱見狀趕忙解釋道：“這是我們驅趕野獸的電子鞭炮！”
“很多野生動物是國家保護動物，我們不能傷害它們，但也不能讓它們傷害我們。”劉柱介紹説。為了避免危險，官兵想了很多主意，比如白天利用鑼鼓、電子鞭炮等驅趕野獸，晚上作業時則生起篝火，讓野獸不敢靠前。
沒過一會兒，天空突然下起傾盆大雨，戰士們卻絲毫沒有躲雨的意思。“在這裏‘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特別是夏季天氣變幻莫測，大家都習慣了。”劉柱告訴我，官兵在巡線路上往往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濕，衣服好像從來沒幹過，但這些都被大家的樂觀態度抵消了。
原始森林深處，一棵棵長白松高大挺拔、屹立山巔。戰士們在林間穿梭，我在隊尾拍照。透過鏡頭凝視着巡線隊伍，我忽然覺得，戰士們就像這大山裏的長白松一樣，他們把根深深紮在這裏，也默默無聞地堅守在這裏。
記者心語：平凡的堅持造就不凡。
來源：中國軍網-解放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