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談北遷南歸亞洲象變化,它們的活動範圍向北擴展

去年“北遷南歸”的15頭亞洲象牽動無數網友的心,在9月19日舉行的“中國這十年”系列主題新聞發佈會上,國家林業和草原局副局長李春良展示了這羣亞洲象的近照並表示,它們目前狀況良好,在棲息地西雙版納自然保護區健康地生活,途中生的象寶寶已重達300公斤。

 

在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時,雲南省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生態所所長沈慶仲表示,經過此次旅行,這羣亞洲象的活動範圍向北擴展,不再侷限於以前生活的環境。目前,管理部門嘗試加強監測預警、棲息地改造提升和在保護區周邊象通道進行食源基地建設。

 

西雙版納州實現亞洲象監測預警全覆蓋

 

新京報:15頭亞洲象回到棲息地後的生活情況如何?它們現在還在一起嗎?

 

沈慶仲:亞洲象在南歸途中,一隻雄象離羣,在玉溪時安全風險比較大,所以將其麻醉後轉移送回原棲息地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我們對它進行過一段時間的跟蹤監察,它曾經跑到野象谷景區大門口兩次,並在附近的保護區活動。晚上無人時,它偶爾會進入村寨,到老百姓的廚房找吃的。這頭雄象已經性成熟離羣,一直單獨活動,這段時間在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勐養子保護區內及周邊。

 

專家談北遷南歸亞洲象變化,它們的活動範圍向北擴展

今年6月,亞洲象羣在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勐養子保護區的河流中。受訪者供圖

 

另外14頭亞洲象去年10月30日到達了西雙版納範圍之內,12月9日進入了保護區。此後它們也曾走出保護區在附近活動,今年2月初再次返回,工作人員拍到了它們在野象谷觀象平台的影像。

 

這些亞洲象有親緣關係,但不是一個家族,象羣中並沒有老象,最大的不過30多歲。它們中有一部分來自短鼻家族,還有一部分年輕象羣,它們從小經常在一起玩,但有時候也會分開。

 

新京報:去年的北遷“旅行”,給象羣帶來了哪些改變?

 

沈慶仲:以往它們都在勐養子保護區活動,這裏仍有老百姓村寨,玉米、稻穀成熟的季節,它們會到農地中取食,但沒有離開勐養子保護區的大範圍。

 

此次回來後,它們有了“經驗”,活動範圍擴大了。過去它們到達西雙版納景洪市北部的大渡崗鄉就不再前行,而現在,它們有時會繼續向北,到達普文鎮,在靠近普洱市方向的一大片區域內活動。也許因為它們南歸的時候,也是從這個路線回來的,對這裏比較熟悉了。這片它們新增的活動範圍中,有一部分是國有林,也有老百姓的生產生活區。

 

新京報:目前是如何對亞洲象開展監測的?目的是什麼?

 

沈慶仲:從2008年開始,我們就在探索亞洲象的監測預警。當時用紅外相機監測,通過發送信息預警,讓老百姓提前應對。2016年,更全面的監測預警系統在勐海縣初步建立起來。到2020年,我們在西雙版納州景洪市、勐海縣、勐臘縣基本上都建立了監測預警系統。從去年到今年,我們通過紅外相機、無人機和護象隊,實現了監測預警全覆蓋。

 

專家談北遷南歸亞洲象變化,它們的活動範圍向北擴展

亞洲象帶着小象在林中行進。受訪者供圖

 

大象在保護區活動的線路是相對固定的,紅外相機佈設在象道和保護區周邊,監測到大象靠近村寨後,村裏通過喇叭預警,一些百姓通過手機APP也會收到信息。象羣的行為是有差別的,我們採取“一象(羣)一策”的方式,也就是針對一頭象或者是一羣象,制定一個相應對策。只要亞洲象走出森林,靠近居民區和公路鐵路沿線,我們都制定了相應規範,避免人象衝突。

 

亞洲象數量增加、食物變少、氣候變化等導致其遷徙

 

新京報:這一年來,通過對亞洲象的監測,是否對它們北遷的原因有了一些新的認識?

 

沈慶仲:亞洲象北遷有幾個原因。我們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開始進行亞洲象研究,當時亞洲象出現的頻率不是很高,我們是很難見到它們的。198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頒佈後,野生動物得到了很好的保護,亞洲象種羣數量增長比較快,從上世紀80年代末的180多頭,發展到現在的300多頭,數量翻了一番。保護區裏的食物已經不能滿足它們的需求。

 

亞洲象的食性很廣,可以吃的植物超過400種。我們通過遙感數據發現,保護區的森林覆蓋率從1988年的88.9%上升到現在的97.02%。所以保護區內一些地方森林鬱閉度過高,陽光照不進來,導致一些大象喜食的禾本科、芭蕉科等植物長得不好,大象的食物減少。

 

同時,保護區內沒有它們喜歡吃的玉米、甘蔗、水稻等高能量、精細化的植物。於是它們經常在凌晨兩三點來到保護區外吃莊稼。大象很聰明,知道哪裏有好吃的,下次還會來。亞洲象和人接觸後,慢慢發現人類不會傷害它們,這也使它們的行為發生了一些改變,以至於最後它們白天也會出來。

 

新京報:亞洲象北遷還有哪些環境因素?

 

沈慶仲:這與氣候變化也有關係。100年前,北迴歸線以南都是大象的棲息地,由於各種因素,目前亞洲象向南“退”到了西雙版納等地域。早在1992年年底,有一頭亞洲象從西雙版納來到了普洱,因為傷人,被抓捕送回了西雙版納。1993年,有五頭大象來到了普洱並定居在那裏。2000年以後,有30多頭大象到達了普洱。

 

專家談北遷南歸亞洲象變化,它們的活動範圍向北擴展

亞洲象帶着小象在河中玩耍。受訪者供圖

 

2007年以後,西雙版納氣温升高比較明顯,乾旱也比較突出,所以物種也在向北移動。大象也向北移動得更多,尤其是在9月、10月農作物成熟的季節,和老百姓的生活空間發生重疊,人象衝突越發明顯,它們在冬天再返回西雙版納。

 

另外,2014年到2016年,西雙版納很多竹子開花後枯萎死亡,這是正常的植物演替。竹子是大象最喜歡吃的植物之一,它們不僅食用竹筍,還吃竹尖和竹葉。竹子更新恢復需要十多年,所以大象的食物大量減少。目前我們看到新的竹子已經生長起來了,但還比較細,要回到原來的狀態還需要幾年。

 

同時,2019年是西雙版納有記錄以來最乾旱的一年,景洪市的降雨量只有平時的1/3多一點。2020年2月,保護區野象谷南門的小河斷流,這對大象的食物更新生長影響非常大,我們監測發現,林下的植物都沒有了。這也會導致大象出走覓食,取食範圍越來越廣。7月,它們就出現在了普洱,希望尋找到更好的棲息地,即有乾淨的水源、豐富的食物和隱蔽的場所。但往北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棲息地,所以還會南歸。

 

試點在大象通道進行食源基地建設

 

新京報:此次北遷事件為亞洲象帶來了很高的關注度,作為研究亞洲象32年多的專家,你認為這些關注對亞洲象的保護帶來了什麼樣的影響?

 

沈慶仲:西雙版納的居民長期跟大象在一起生活,將其作為吉祥的象徵。但西雙版納州之外的公眾以往對亞洲象的認識比較少,此次北遷事件給公眾做了一個很好的科普,大家對亞洲象有了更深入的認識和了解,也會被大象很多可愛的行為、習性所吸引,從而更加關注保護大象。

 

同時,大象的管理實現了四級聯管聯控,亞洲象到達了哪裏,屬地就承擔監測預警等相應管理責任。大象已經到達或者可能到達的鄉鎮成立了護象隊並有專人開展工作。此次對亞洲象的保護和管理也形成了經驗,落實了責任。

 

新京報:氣候和環境因素導致亞洲象北遷,未來從亞洲象保護的角度來説,還能做些什麼?可以在北邊為它們營造適合棲息的環境嗎?

 

沈慶仲:一方面是通過監測預警,避免人象衝突。另外,仍然要繼續對和亞洲象相關的基礎科學開展研究。目前,國家林草局會同多個部門以及科研單位正在開展亞洲象棲息地適宜性分析、亞洲象遺傳多樣性調查等研究,包括環境容量和食源問題等,為科學保護亞洲象提供科研支撐。同時,國家林草局和雲南省正在推進亞洲象國家公園的建設,更好地保護亞洲象並促進人象和諧,解決保護與發展的問題。

 

我們也在試點通過人為干預改善它們的棲息地,比如確保森林鬱閉度不要過高,確保有水源和食物。同時,在大象通道種植它們喜歡吃的植物,進行食源基地建設,並在它們停留下來的時候提前對周邊百姓進行預警,讓他們有充足時間準備,並搶收成熟的糧食。

 

新京報記者 張璐

編輯 張磊 校對 劉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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