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歐為這件事吵了17年後終於“休戰”了,它們想“轉移火力”?

美歐長達17年的航空補貼爭端,在週二迎來“休戰”時刻。在當天的美歐峯會上,美國總統拜登與歐盟夥伴達成一份停止互徵高額關税的5年期協定。長達2小時的圓桌會晤還就建立新的“歐盟—美國貿易和技術委員會”(TTC)等三大貿易倡議達成一致。

分析認為,“休戰”表明美歐試圖翻過特朗普時代跨大西洋夥伴關係受損的“舊頁”,開啓雙方協調技術和產業政策、共同應對外部競爭對手的“新篇”。不過,美歐在經貿、大國競爭等議題上分歧不少,而“傷過心”的歐盟對美國也是疑慮重重,一次峯會恐怕難以解決雙方所有問題。

久違的“親密”

此次美歐峯會是自2014年以來首次舉辦雙方領導人會議,也是自2017年以來美國總統首次訪問歐盟總部。在特朗普“撕裂”跨大西洋夥伴關係之後,拜登的布魯塞爾之行極力為盟友送上久違的“親密感”。

峯會後,美歐發表題為“邁向新的跨大西洋關係”的聯合聲明,為後疫情時代制定跨大西洋聯合議程。最大的具體成果莫過於,美歐就長期以來的航空補貼爭端達成“休戰協議”。

美歐航空補貼爭端是世貿組織(WTO)歷史上持續時間最長的貿易爭端,可追溯至2004年。這一年,歐洲空客交貨量首次超越美國競爭對手波音,美國指控歐方提供不公平的政府援助。至此,美歐先前就補貼問題取得的諒解被打破。數月後,歐盟向WTO提起仲裁,指認波音接受不當援助。

“針尖對麥芒”的較量,在2010年—2011年達到高潮。當時WTO裁定,歐盟和美國均存在對各自航空企業提供非法補貼的問題。但這種“各打五十板”的做法並未撲滅紛爭的火焰,雙方仍舊“互掐咽喉、忙着廝殺”。

2019年和2020年,WTO先後授權美國和歐盟對一定數量的對方產品加徵報復性關税。特朗普政府把法國葡萄酒、德國機牀等統統塞進黑名單,歐盟的槍口則瞄準美國的烈酒、觀賞魚類等。雙方涵蓋的商品總額高達115億美元。

“而今,美國和歐盟停止揮動貿易大棒、收起訴訟公文包,讓大西洋兩岸企業鬆了口氣。”西方媒體置評,“它結束了一個長期存在的不和的源頭,標誌着分裂的貿易戰畫上句點。”

“轉移火力”?

鬥了17年,美歐為何此時決定“休戰”?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研究所所長崔洪建指出,這一決定並不令人意外。

從技術上看,美歐緩和爭端的條件已經具備——去年,空客和波音各自完成了世貿框架下對爭端裁決案的調整要求,使經營更符合WTO規則。同時,歐方修改部分可能觸發補貼爭端的交易條款,為美方撤銷關税做“最後一搏”。這些舉動都釋放出美歐意欲改善經貿關係的信號,也就有了今年3月雙方同意將報復性關税暫停4個月的做法,為的是給談判創造機會。

從政治上看,第一,特朗普時代將關税“武器化”,使由來已久的美歐航空補貼矛盾愈加激化。而在拜登回調前任政策的背景下,美歐都想給這一爭端“降温”,不願過多糾纏。第二,拜登政府想把盟友視線從同盟體系內部矛盾上引開,轉向對外部矛盾的關注。尤其在大國競爭背景下,美國意圖拉攏歐盟在技術和產業領域形成強強聯合,針對外部競爭者建立壟斷優勢。

“也就是説,拜登政府一方面化解同歐盟長期以來的糾紛,一方面通過成立TTC等配套手段,加強產業政策協調,避免技術問題上升為困擾同盟體系的政治因素。”崔洪建説。

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教授潘鋭認為,從美國角度講,它與歐盟“休戰”與其説出於經濟考量,不如説有很深的政治和戰略意味,有拉攏歐盟應對中國的考慮。從歐盟角度講,它更着眼於經濟利益,主觀上沒有對付中國的戰略構想,但在美國遊説和壓力下,它在某些方面還是呼應了美國的要求。

在潘鋭看來,“休戰”使美歐化解了貿易戰的重要分歧點,使雙方經濟免受進一步損失。這對全球航空業也是利好。作為受疫情打擊最嚴重的產業之一,航空業規避美歐貿易戰將為“後疫情時代”行業重振帶來更積極的預期。“不過A(空客)和B(波音)休戰,可能給C(中國C-919客機)帶來的影響,應當提前研判。”

《金融時報》説,休戰標誌着一個漫長進程的開始——美歐把火力從對方身上移開,把重點放在大國競爭上。

分歧仍存

除了休戰協議這個最重要成果,峯會主要成果還包括三個新的貿易倡議,即建立大型民用飛機合作框架,爭取今年年底前解決鋼鋁產品關税分歧,建立歐盟—美國貿易和技術委員會(TTC)。

崔洪建和潘鋭認為,TTC有多重作用。一是協商制定統一規則,緩和美歐在產業技術領域的競爭態勢。由於美歐產業重合度高,技術水平接近,因此需要找到利益重新分配的方式,為持久合作提供支撐。二是對產業鏈安全性做出規劃,把對別國的依賴降到最低。三是針對所謂“非市場行為”和“不公平做法”,藉由雙邊和多邊框架提出方案,排擠和壓制競爭對手。這可能導致未來全球技術流動出現阻礙,值得警惕。

然而,美聯社分析認為,儘管美歐緊張關係得以緩和,但衝突依然存在。

首先,美歐就航空補貼爭端達成的只是為期5年的休戰協議,意味着如果有一方“越線”,另一方就會“毀約”。能否通過談判最終找到解決問題的出路,還不好説。

其次,拜登保留特朗普時代對歐盟鋼鋁產品的進口關税,也是一大棘手問題。

法新社寫道,美國方面不願就取消以上關税制定明確時間表,因為這在拜登的關鍵選區(中西部地區的工會和金屬製造商中)很受歡迎。不過,上月歐盟釋放善意,同意暫停對美國產品加徵報復性關税。此次美歐峯會上,雙方決定成立工作組,爭取年底前取得進展。

再次,數字税突顯美歐利益矛盾。此前,拜登向歐洲“開火”,威脅向意大利等六國約20億美元的商品加徵25%關税作為取消數字税的談判條件。

最後,面對美國推動全球最低企業税,英國和歐洲官員認為該税收僅針對科技企業便足夠,想尋求金融行業的豁免,這明顯有針對美國企業的成分。

潘鋭認為,美歐行業分佈和強項有所區別,決定了在涉及具體利益時難免有磕磕碰碰。崔洪建認為,美歐關係應該分階段地看,現階段是尋求共識、調解矛盾的時期,但這不代表雙方關係的常態。“從經濟角度而言,如果美歐在相互投資和貿易上不能產生更多利潤,如果依靠政府調節驅動、組建技術產業聯盟的做法與市場原則和邏輯相違背,那麼會帶來什麼?這些都值得思考。我認為接下來美歐會進入一個解決老問題的同時又產生新問題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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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編:楊立羣 文字編輯:楊立羣 題圖來源:IC photo 圖片編輯:曹立媛

來源:作者:張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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