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之月候雁北，仲秋之月候雁來”，候鳥每年長途跋涉、南來北往的遷徙，是大自然的神秘節律。然而，這看似浪漫的旅途，其實伴隨着許多危險，其中有不少和人類有關。
鶴羣從以色列北部的胡拉谷地上空飛過。
插翅難逃！疫情之下仍有人大肆捕鳥
今年新冠疫情肆虐全球，被懷疑與人類捕食野生動物有關，年初多部門出台措施禁止獵捕、交易、運輸、食用野生動物。然而，獵捕野生鳥類的情況似乎並未因禁令而收斂。
捕鳥網上懸掛着已經慘死的20多隻小鳥，部分已風化成“乾屍”，另有兩隻小鳥正在掙扎逃命。
這慘不忍睹的一幕是野生動物保護志願者邢世傑在河北省承德一個村莊的玉米地裏看到的，天氣轉冷，候鳥開始翩翩南飛。因為地處世界候鳥遷徙通道之一的東亞—澳大利亞候鳥遷徙大通道，京津冀地區境內的沿海地區、內陸濕地和燕山—太行山山脈，成為候鳥重要停歇地和集中活動區域。
以上的情景並非孤立，野生動物保護志願者解救下來的鳥兒中不乏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東方角鴞、藍喉歌鴝、雲雀等“三有”（國家保護的有重要生態、科學、社會價值的）鳥類。
還有村民在自家院落中架設捕鳥網非法獵捕野鳥。河北省承德縣岔溝村兩户村民家中，有媒體發現一張約15米長、3米高的捕鳥網架設在院落中，死亡及殘存的野生鳥共有50餘隻，另有20餘隻已被剝皮待吃的鳥兒放置在冰箱中。
專家表示，遷徙的候鳥來源於世界各地，存在攜帶傳染性病毒的可能，捕獲流入市場後將帶來不少隱患。
除了被吃，被捕鳥類大多流入交易市場。“有些鳥在黑市上的利潤很高。以‘三有’保護動物紅喉歌鴝為例，品相好的一隻能賣到數萬元，所以總有不法分子鋌而走險。”野生動物保護志願者朱寶光説。
上觀新聞在電商平台搜索“捕鳥網”，網頁彈出了相關警示頁面，但搜索“防鳥網”就有不少商品。
“這些所謂‘防鳥網’絕大多數實際上是捕鳥網。”野生動物保護志願者楊涵稱，果園、菜園防止鳥類侵襲的“防鳥網”網線更粗、顏色更亮麗、網格較大、沒有兜狀結構，不會對鳥類產生致命危害；捕鳥網的網線則細若髮絲、顏色幾乎透明、網格細小、有兜狀結構，鳥類撞上“插翅難逃”。
彈出的警示頁面
野生動物保護法修訂草案已公佈，目前正在公開徵求社會公眾意見。北京林業大學生態法研究中心主任楊朝霞認為，野生動物保護法禁止使用網捕等方法進行獵捕，但光禁止使用還不夠，應全鏈條禁止生產、運輸、銷售、購買、利用捕鳥網、電擊器、電子誘捕裝置等獵捕工具。
東方白鸛吃光魚蝦，塘主快急哭了
人與鳥的矛盾遠不止於此。
每年10月前後，東方白鸛離開位於中國東北黑龍江等的繁殖地，組羣分批地往南遷徙，而天津是它們中途休息補充能量的重要一站。今年食物短缺導致東方白鸛聚集在魚塘周圍“偷吃”的情況更加嚴重。
東方白鸛屬於大型涉禽，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有“鳥類大熊貓”之稱。常在沼澤、濕地、塘邊涉水覓食，主要以小魚、蛙、昆蟲等為食。性寧靜而機警，飛行或步行時舉止緩慢，休息時常單足站立，體態優美。
東方白鸛
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與綠色發展基金會日前對於大量東方白鸛抵達天津一事表示關注，稱千餘隻東方白鸛抵天津七里海，無食可覓遭漁民炮轟。
綠髮會遺鷗保護地主任王建民與志願者們統計，在七里海國家濕地保護區之外的一處魚塘附近，東方白鸛數量達到1389只。
有了去年鳥兒被投毒的教訓，王建民天不亮就會到東方白鸛聚集的魚塘去看守，生怕東方白鸛被盜獵者投毒藥死。“在早上7點30分左右，一家魚塘老闆拿鞭炮驅散了成羣的東方白鸛。
東方白鸛
當然，魚塘主們也很為難，一邊知道東方白鸛是保護動物，一邊又不能放任鳥兒們吃光自己的“收成”。魚塘主張秋生説：“一個蝦塘裏有幾千斤蝦，東方白鸛一落下來，可能一會兒就被吃完了，要是放開讓鳥兒吃，真的是扛不住的。”
天津市疆北濕地保護中心志願者馬青山説：“昨天我去了一個魚塘，200畝地的蝦塘（也混養魚），讓那些鳥吃的一共只出了10斤。承包商看到我們老遠就想掉眼淚。”
如何解決“人鳥爭食”的矛盾讓志願者操碎了心。他們向有關部門做了反映，當地林業局野生動物保護科一名工作人員稱將會盡量與養殖户溝通協商，把坑塘裏剩下的小魚留給鳥兒吃。
志願者們也每天在平台直播，讓關注鳥兒的人瞭解現狀，採取募捐的方式籌集錢款，用在購買小魚小蝦上。
縣城為白鷺熄燈，跟着大雁去遷徙……還有這些温暖的事
除了野生動物保護法的修訂，民間動物保護組織和各地政府也在行動，為鳥兒們的遷徙保駕護航。
展示蓑羽的白鷺。攝影 John Sun
不久前，湖南永州市藍山縣忽然間火了，是因為一條本地新聞——《我縣熄滅城市射燈為候鳥讓道》。
有人發現，在夜晚的藍山縣三藍廣場周圍的綠化樹上，成羣白鷺忽而驟起，繞着廣場的射燈亂飛，在一圈一圈的盤旋後，這些白鷺失去了體力，紛紛又落在樹上。
原來，白鷺主要在夜間遷徙，藉助星星和月亮來確定方向，但在能見度不足的雨霧天，它們會把地面上更亮的射燈當成月亮，視線受影響，於是會繞着“月亮”飛旋，直到筋疲力盡為止。
藍山縣有關部門在聽到相關意見後決定熄燈，讓候鳥飛走。
“讓鳥兒們繼續趕路”，有愛的縣城，翩翩飛過的白鷺，組合得很浪漫。
雪衣雪發青玉嘴的白鷺。攝影 John Sun
愛鳥人士周自然是圈子裏的名人，從2012年起，發起“跟着大雁去遷徙”這一公益活動，致力於候鳥遷徙全過程的研究和保護，全程關注洞庭湖、鄱陽湖的小天鵝、豆雁、白額雁、小白額雁、灰雁、蒼鷺、小白鷺，以及灰鶴、白鶴、白枕鶴等候鳥的全球遷徙路線。
活動在候鳥的重要棲息地和重大事件的發生地設立遷徙標誌，呼籲並參與對遷徙節點如湖南嶽陽採桑湖、長沙大澤湖進行保護，截至目前志願者們已經立了九塊碑，跟蹤了四次大的遷徙。
蒼鷺
有一次，周自然發現他們追蹤的兩隻鳥兒休息次數變少了，原本它們棲息的駱馬湖（位於江蘇省北部）是有沙洲有淺灘的，會有豐茂的水草和豐富的魚蝦，但過度採砂讓魚蝦消失了，導致鳥類不能在這裏停留覓食。
志願者們決定給江蘇省政府寫一份建議書，建議江蘇省對駱馬湖進行濕地改造，得到的消息是，江蘇省已經對駱馬湖進行了全面禁捕，同時發佈了退漁還湖政策。
白鶴
許多愛鳥人的行為都讓人感動。周海翔一家2018年在遼河濕地救了一隻白鶴，抱回去為它療傷，此後一直想方設法聯繫各地的志願者瞭解它的身體狀況，有沒有成立家庭以及在種羣中的融入性。
遷徙鳥滅絕的風險是留鳥的3倍
越冬地、繁殖地不在一個地點的鳥類叫做遷徙鳥，它們每年春季要趕去北方繁殖，秋季飛回南方越冬。而不遷徙的鳥類叫做留鳥。
據統計全球有10900多種鳥，中國也有1400多種鳥，但遷徙鳥有多少種並無確切數字。
候鳥飛抵河北省灤南縣南堡嘴東濕地公園
鳥類遷徙的原因有不同幾種説法。版塊漂流學説認為，原來的鳥類起源於南方，通過版塊移動，很多南方鳥類漂去北方了，南遷是因為“戀家”；食物影響學説認為鳥類起源於南方，但數量增多後，迫於食物壓力遷徙北方；冰期説認為，每當地球進入“冰期”鳥兒就去往南方，“冰期”過去再回到北方，這是它們遷徙習慣的起源。
關於鳥類遷徙所依據的“導航”也有不同説法，有人認為它們會用視覺識別星星月亮等天體，也有人認為是依據地形和磁場。
中國在全球鳥類遷徙航線中有重要地位，候鳥的八大遷徙路線經過中國的有3條，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東亞和澳大利亞遷徙路線：西伯利亞繁殖的鳥類沿着海岸線遷徙到東南亞地區、澳大利亞，中間會在黃河口、長江口等地點停歇。
鳥類專家一般認為遷徙鳥受環境的影響比留鳥要大。因為要經過越冬地、繁殖地和停歇地，每一個地方的環境改變都能對它產生影響，所以遷徙鳥滅絕的風險是留鳥的3倍。
隨着人類對鳥兒遷徙瞭解的加深，也許為白鷺熄燈這樣的温暖故事會越來越多。
楊蓉整合自新華社、北京青年報、瀏陽日報、中科院格致論道講壇等
欄目主編：劉璐 文字編輯：楊蓉 題圖來源：新華社 圖片編輯：項建英
來源：作者：上官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