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升:馬克龍就俄烏衝突“走鋼絲”的考量

俄烏衝突至今依然膠着,世界各國態度各異,有的煽風點火,有的隔岸觀火,有的勸和促談。而法國總統馬克龍的表態頗為引人矚目。他既在近期的競選活動中表示,俄羅斯及其人民需要受到尊重,沒有俄羅斯的參與,歐洲大陸就不可能實現長期和平;又在與美國總統拜登、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通話中同意加強已經對俄羅斯實施的制裁,支持烏克蘭和澤連斯基。既表態稱目前不是為處於戰爭中的烏克蘭開啓加入歐盟流程的好時機;同時又認為完全拒絕烏克蘭的申請也不公平。馬克龍的態度被一些輿論調侃為“騎牆”“走鋼絲”,但實際上,馬克龍努力扮演“調解員”角色,背後是法國對俄烏衝突的特殊心態。

實事求是地説,法國在歐洲大陸扮演俄烏衝突的“調解員”有其優勢。冷戰結束後,世界進一步趨向多極化。作為曾經的世界霸主之一,法國每每被人恥笑為早已淪為一個“二流”國家。誠然,若單從GDP而論,法國先是讓位於日本和德國,後又讓位於中國和印度。然而,“戴高樂主義”堅持獨立自主原則、維護二戰後法國在國際事務中的大國地位的歷史遺產,以及經濟實力上“二流”國家的現實,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法國具備了充當“調解員”的條件。

法國作為一個歐陸大國,其北部接近歐洲北方文化,南部趨向於南方文化,內部的多元性使其更加習慣於在雙邊和多邊場合通過磋商和磨合來化解分歧。因而在單一民族文化國家眾多的歐洲大陸上,更適合充當“調解員”角色。歐洲國家內部,英國已經“脱歐”,且在俄烏問題上跟隨美國很緊,德國與俄羅斯在能源等方面依賴程度很高,在許多問題上欲言又止。雖然同屬西方陣營,也是美國在歐洲最為重要的盟友之一,但顯然法國在俄烏衝突中的利益和立場方面相對於其他歐洲大國更加中立。

當然,馬克龍也不是“活雷鋒”。他在俄烏衝突前後忙碌地“走鋼絲”,也有其自身考量。細品馬克龍的多個表態,看起來是兩邊説,背後折射的卻是法國政府和社會當下的心態。

下個月法國將迎來總統大選,爭取競選連任是馬克龍的首要目標。近四年的執政,馬克龍業績可圈可點,但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無奈與社會頑疾革新的艱難,使得這位年輕的總統如履薄冰、功過並存。而突然爆發的俄烏危機,連同隨之到來的能源與經濟衝擊,不但打斷了競選活動,也使得許多候選人的競選集會和電視露面被迫讓位給俄烏熱點新聞,從而在與“準戰時總統”馬克龍的輿論曝光度競爭中處於不利地位。法國社會對俄羅斯的反對聲音驟起,一些曾經在俄羅斯和克里米亞問題上表達過個人觀點的激進左翼和右翼候選人也不得不調整公開立場。外交和國防事務在選民考量中的分量驟然上升,馬克龍的支持率因此從約40%上升到約45%。

俄烏衝突對法國社會經濟的衝擊是顯而易見的。法國油價從去年10月2日的0.69歐元/升增長到3月11日的1.78歐元/升,其間法國的家用燃油均價漲幅高達257%。若要在大選中進一步突出,在“內政”充滿風險的背景下,還得在“外務”上下功夫。這也是為何馬克龍之前一直高舉“歐洲自主”的大旗,不單聲稱要實現歐盟的“防務自主”,公開指責北約已經“腦死亡”,還強調歐盟要“經濟自主”尤其是“能源自主”,進而大手筆發佈“法國2030投資計劃”,力推歐盟相應的產業投資計劃等。在眼花繚亂的多重“自主”之下,歐盟尤其是法國信心十足。

遵循實用主義外交路線的法國也在此次俄烏衝突中竭力追求國家利益最大化。一方面,法國和美國一同高舉對俄羅斯制裁的大旗,從而爭取在西方集團中保持道德感召力。其制裁手段可謂五花八門,除了常規的科技和經濟措施,還禁止向俄羅斯出售法國奢侈品,並宣佈沒收俄羅斯富豪在法國的豪宅和遊艇等。當然,沒收財產顯然只是擺個姿態形式而已,並不具備可操作性。

另一方面,法國也希望更多扮演“調解員”角色來削弱美國的作用。以法國為代表的歐洲大陸國家,內心並不想要真正打垮俄羅斯,而是“恰當”地削弱俄羅斯。因此不希望按照美國的如意算盤行事。同時藉機扶持烏克蘭,尤其是扶持歷史上“親歐”的烏克蘭西部。

俄烏衝突爆發前後,“走鋼絲”的馬克龍想竭力斡旋,也讓世人認識到一個“二流”的法蘭西,在當今的重大國際事務中依然能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作者是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家對外開放研究院法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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