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舉目無親,走投無路,卻被強媒硬保,誤入虎口難脱身。
她命不該絕,只因相貌出眾,有幸被員外看中,從此衣食無憂。
她是《水滸傳》中出場的第一個漂亮女人,不見其人,但聞其聲。
她就是《水滸傳》中的金翠蓮。
《水滸傳》是一部寫男人們快意恩仇,酒肉江湖的故事。裏面涉及的女性人物很少,施耐庵在故事中寫了787個男人,女人只有78個。
他筆下的漂亮女人一般分為四類:
第一種是狠毒豪放型,第二種是淫亂放蕩型,第三種是無辜受害型,第四種是敢愛敢恨型。
金翠蓮,就屬於施耐庵筆下無辜受害型女子。
《水滸傳》第四章中,這樣描寫金翠蓮:“膨鬆雲髻,插一枝青玉簪兒;嫋娜纖腰,系六幅紅羅裙子。素白舊衫籠雪體,淡黃軟襪襯弓鞋。蛾眉緊蹙,汪汪淚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細細香肌消玉雪。若非雨病雲愁,定是懷憂積恨。”
用現代的話説,金翠蓮是個骨幹苗條,膚白貌美的女子。儘管穿着樸素,不施粉黛,也遮不住她的美貌。
如果出身在達官貴人家裏,打扮得鮮豔動人,定會被求親者踏破門檻。
然而,命裏缺金,她身在了一個貧苦人家,凡事只能向金錢低頭。
金翠蓮本是東京人氏,她同父母來渭州投奔親戚,卻不料親戚搬移去了南京。
親戚投不成,又遇母親染病身亡,只剩她跟年邁的老父親舉目無親,流落街頭。
後來,鎮關西的鄭大官人出現了,所謂的鄭大官人不過是個殺豬的屠夫。
鄭屠夫見金翠蓮長得有幾分姿色,見她們父女孤苦無依,於是讓人出面做媒,想娶金翠蓮為親。
就這樣,金翠蓮作了鄭屠户的妾。一是覺得如今也沒有更好的出路,總比流落街頭餓死強。二是覺得還能得到一筆錢,嫁過去生活也有了保障,説不定是個好出路。
2
本以為是英雄救美的戲碼,沒曾想卻是一樁強媒硬保,欺詐婚騙的買賣。
金翠蓮住進鄭屠夫家,以為可以衣食無憂,過上安穩的日子了。結果鄭屠夫的正牌老婆可不是好惹了,金翠蓮才進門三個月就被趕出門了。
之前,鄭屠夫與金翠蓮簽訂的契約,承諾要給金翠蓮三千兩銀子,結果卻是虛錢實契。錢沒給,現在反倒要她還這三千兩典身錢。
金翠蓮一個弱女子根本不是鄭屠夫的對手,金家老父親生性懦弱,而鄭屠夫在當地有一定的勢力。所以,她們父女倆只能認栽。
迫於無奈,金翠蓮拿出父親從小教她的小曲兒,在酒樓唱歌來賺些錢給鄭屠夫。
最近,酒客少,賺的錢也少了。父女二人生怕鄭屠夫來要錢,給不了被鄭屠夫羞辱。想到這,二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忍不住哭了。
這時,魯提轄正好在隔壁房間與朋友喝酒暢聊,這個莫名其妙的哭聲打擾了他們的雅興。於是就讓店小二將將他們喊來問個明白。
不問不知道,這一問讓魯提轄火冒三丈。當即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想要找鄭屠夫算賬,替金翠蓮這個弱女子討回公道。
還算上天有眼,這次果真遇上了憐香惜玉的英雄。魯提轄看着金翠蓮淚眼婆娑,愁容滿面,着實為她打抱不平,決定幫父女二人脱身。
魯提轄拿出自己的身上所帶的錢財五兩多銀子,又向一起喝酒的朋友借來十兩,給了金翠蓮,安排他們回東京老家。
金翠蓮父女兩説道:“若是能夠回鄉去時,便是重生父母,再長爺孃。”
第二天早晨,魯提轄安排金翠蓮父女二人離開之後,就來到鄭屠夫開的肉鋪。魯提轄力大威猛,武功了得,與鄭屠夫交手幾個回合,鄭屠便爬在地上一命嗚呼了。
在古代,雖然江湖中人云遊四海,無拘無束。但是殺了人也是要償命,官府也會逮捕判刑的。
魯提轄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趕快收拾東西跑路了。
3
魯提轄離開渭州,東逃西奔,過上了躲躲藏藏的日子。而此時的金翠蓮離開渭州之後,沒有回家鄉東京,而在一個熟人的介紹下,結交了代州雁門縣的大財主趙員外。
趙員外見金翠蓮生的一幅好模樣,又這麼可憐,便將她養做外宅。
什麼是外宅?
所謂外宅,是指男人養於別宅而與之同居之婦。古人稱家裏的妻妾為“內眷”,對於偷偷養在外面的女人稱作“外宅”。在古代,外宅的地位是相當尷尬的,既然説是外宅,那意味着外宅的女子不能住在家中,更不可能獲得合法的身份,連妾的地位都算不上。
娶進門,是需要獲得正妻的允許的,而且對於女人身份上也有一定的要求。很多有權有勢的男人迫於家族和正妻的壓力,難以給自己所養的女子一個名分,於是便購置家產、房子,將自己的外宅安置於此。
趙員外財大氣粗,在當地也算有些聲望。而金翠蓮出身寒門,而且之前被鄭屠所霸佔。顯然她的身份只能做趙員外的外宅。
好在,趙員外對金翠蓮不錯,跟了趙員外之後,金翠蓮跟以前相比,另一般丰韻。
《水滸傳》中寫到:“金釵斜插,掩映烏雲;翠袖巧裁,輕籠瑞雪。櫻桃口淺暈微紅,春筍手半舒嫩玉。纖腰嫋娜,綠羅裙微露金蓮;素體輕盈,紅繡襖偏宜玉體。臉堆三月嬌花,眉掃初春嫩柳。香肌撲簌瑤台月,翠鬢籠松楚岫雲”
通過對比發現,金翠蓮之前戴的是青玉簪,而現在戴的是金釵。之前不施粉黛,愁容滿面,現在塗着口紅,面容紅暈,氣色不錯。
此時的金翠蓮整個人的穿着,梳妝打扮都上了檔次。這説明金翠蓮跟了趙員外之後,日子過得還算幸福。
而此時的魯提轄,為救金翠蓮失手殺了人,成了官府的通緝要犯。
魯提轄逃到了代州縣,正好在街上被金翠蓮的父親看見了。金老想到他們父女二人能有今天,都是魯提轄的功勞啊。如今恩人為救自己落難,怎麼袖手旁觀呢?
於是,金老將魯提轄帶到家裏,金翠蓮見到恩人,更是感激不盡,趕快拜謝。她生怕冷落了救命恩人,便請他上樓去坐。
然而你這一句“上樓請坐”便惹來了金翠蓮與趙員外之間的婚姻信任危機。
金聖嘆評版本《水滸傳》中寫到:“女子開口請上樓去,視魯達猶父也,然樓上已算曲室。只因此句,便生出員外捉姦一番風波來。”
隨後,金翠蓮把魯達留在樓上,只有金老一人下樓,與下人去街上張羅好酒好肉,款待恩人。
酒菜備好之後,金家父女二人與魯提轄在樓上邊喝邊聊,三人慢慢飲酒,天色已經很晚了。
就在此時,聽到樓下有人來了,只見趙員外帶着二三十人,都拿着木棍站在樓下,並且大喊道:“休叫走了這賊!”
很明顯,趙員外是把魯智深當成了姦夫。金老見狀,趕快走過去説明了事情的原委。趙員外聽了之後,大笑了起來,便吩咐手下人退下。
誤會解除了,這時魯智深也下樓了,趙員外走過來二話沒説拜謝了他,並且説:“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雙方相互認識之後,再次上樓喝酒暢聊。
趙員外見到魯智深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並説到:“聊表相敬之禮。小子多聞提轄如此豪傑,今日天賜相見,實為萬幸。”
從趙員外的態度和恭敬地措辭中,可以看出平日裏金翠蓮一定是經常提到魯智深,而且趙員外也是非常寵愛金翠蓮,才會對魯智深如此重視。
4
酒也喝了,飯了吃了,但是魯智深還沒有繼續跑路的意思。這讓趙員外犯難了。
趙員外想着讓魯智深留在這也不是個辦法,於是説了一句:“此處恐不穩便,可請提轄到蔽處住幾時。”
趙員外這麼説有兩個意思,一是説魯智深是個通緝犯,住在這裏恐怕不穩妥。二是魯智深畢竟是個男的,再説金翠蓮對他有好感,如果魯智深留下來趙員外不放心。
所以,趙員外將魯智深帶到附近的莊上去住了。
魯智深在這一住就是些許日子,還得趙員外每天好酒好肉款待。
這麼久了還不見魯智深有離開的意思,於是趙員外開始懷疑了,他不走莫不是惦記着自己的老婆吧?
趙員外想,自己又不能時時盯着他們,如果他與金翠蓮之間真有什麼事就麻煩了。他再次聯想到之前的捉姦風波,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
於是便找了個藉口,安排魯智深上五台山當和尚去了。
從趙員外的猜疑,便證明了他對金翠蓮的不信任。
好的婚姻,始於信任,終於猜忌。
信任是婚姻的基石,婚姻中最忌諱的就是不信任。趙員外對金翠蓮的不信任,便註定了他們婚姻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