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民政部連續公佈了兩批、200多家“山寨協會”名單,引發社會廣泛關注。這些“山寨協會”,絕大部分是在境外註冊,在內地活動,打着“中國”“中華”等國字頭的旗號大肆斂財。斂財為何無人管?很多學者和官員都痛心疾首地指出,最大的問題是因為對境外團體管理無法可依。然而,有了相關法律,山寨協會斂財就會絕跡嗎?
“國字頭”山寨協會氾濫成災,確實和沒有相關法律有關
我國對山寨協會沒有監管有歷史原因。改革開放前,我國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非政府組織(NGO),改革開放後,面對各類境外NGO自然也不知道怎麼管。因此,政府對進入我國的境外NGO基本秉持“不支持、不反對、不取締”的原則,並沒有設立專門的法律加以監管。
沒想到,法律監管的空白卻成了山寨協會的生財之道:一些人利用境外註冊社團容易,對名稱亦無多少限制的特點,大量註冊“國字頭”協會。民政部民間組織管理局局長詹成付這樣總結它們的斂財之道:
民政部公佈的第一批山寨社團名單(部分),全部名單請登錄民政部網站查詢“回國發展會員、成立分會收取會費,發牌照、搞評選頒獎活動收錢,搞行業培訓收費,有些甚至向企業敲詐勒索”。2007年以後這種現象越來越多,直到現在民政部一次就能公佈200家以上山寨協會。
在很多學者和專家看來,沒有相關法律對這些山寨協會進行監管,是最大的問題所在。他們認為,人大審議的《境外非政府組織管理法》應儘快出台,因為按照草案規定,境外非政府組織來內地活動實行登記許可制度。未登記或未取得臨時活動許可而開展活動,可以予以取締,沒收非法財物所得,對責任人進行警告、罰款甚至拘留。
但山寨協會氾濫還有其他原因,光有備案制也解決不了問題
在某種意義上,“國字頭”山寨協會頒發的各種獎勵也是一種商品,企業有需求,山寨協會自然就會供給。有些企業可能是被“國字頭”迷惑,但有些企業很可能是“願者上鈎”。
從過往的媒體報道來看,這些山寨協會舉辦的活動可不“山寨”,不僅有媒體造勢,舉辦活動也往往是在人民大會堂、釣魚台國賓館這種高大上的地方,還常常用不菲的出場費請來退休的老幹部站台。
對於不少企業來説,交錢要的不過是個與官員合影的機會,獲得名聲是為未來鋪路,對於協會是真是假並不那麼在意。最早舉報“中國營養協會”(山寨協會)的知名營養師顧中一的觀點可以作為佐證:“中國營養學會(正規機構)在十年間應該是沒有認證產品,或者説拿整個行業的協會名義來給一個企業頒獎的行為。企業如果需要榮譽,自然尋求一些山寨機構的這種服務。”
發展會員,收取會費,是山寨組織的主要斂財手段
“國字頭”山寨機構氾濫,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執法不力。雖然目前《境外非政府組織管理法》尚未出台,但非營利組織或其負責人在內地活動,如果觸犯了刑法,那麼自然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
在有的學者看來,山寨協會開展的斂財活動大都是以非法佔有為目的,且還經常假冒有關部委或行業協會的名義,肆意虛構事實,已經涉嫌觸犯詐騙罪。但幾乎沒有山寨協會因此被公安機關偵查。隨意斂財卻無牢獄之憂,山寨協會自然氾濫。
對於山寨協會來説,如果仍然有企業只在乎“名聲”不在乎真假,不備案受到最重的處罰不過是沒收財產和拘留,那麼願意藉機牟利的山寨社會就不會消失。
只要國字頭還是金字招牌,山寨協會就很難消失
山寨協會不遠千里到香港或美國註冊,是為了騙錢。他們為什麼不省省力氣,註冊個香港字頭或者美國字頭的協會就地行騙呢?原因很簡單,那裏沒有他們行騙的土壤。
正如文章開頭所説,在那些地方,註冊一個社會團體很容易,名字也幾乎沒有限制,沒有人會因為協會的名字而高看一個協會一眼。而在中國,申請一個社團的門檻極高,要申請一個“中國”等國字頭的社團,更是需要民政部批准,獲得“國字頭”的協會在人們心中的分量自然不一般。
合法的中華醫學會曾一年開會160次,每次都有企業贊助
雖然去年7月,有關方面出台了《行業協會商會與行政機關脱鈎總體方案》,不僅要求行業協會商會與上級主管的行政機關脱鈎,而且也要求官員不得到協會商會兼職。但是門檻沒有降低,國字頭的行業協會數量就很難增加,國字頭還是稀缺資源。
既然是稀缺資源,國家管理的又越來越嚴格,合法的供給少了,自然會有“黑市”滿足企業需求。
降低門檻,讓各類協會自由競爭,斂財的山寨協會自然消失
以美國為例,由於美國的社團申請條件寬鬆,因此出現了數量繁多的行業協會,彼此職能定位交叉現象普遍,各類協會之間為爭奪會員、擴大業務範圍,競爭激烈。2005年的一項調查顯示,美國僅各類拍賣協會就有226個。
美國行業協會之間的競爭完全是市場化的,基本沒有行政干預,彼此之間遇到矛盾大都靠訂立君子協定予以協調和處理解決,只要誰能提供更優質、全面的服務,誰就會在目標會員中擁有更廣泛的支持。目前美國的一些享有巨大權威和能量的老牌協會,均是市場競爭的領跑者。如,北美鐵道協會(AAR)就是由成立於十九世紀的5個鐵道協會,通過不斷競爭、重組,最終跨境聯合了加拿大鐵道協會成立的。
即使是本行業中領先的行業協會也有很強的緊迫感,美國大豆協會、美國大豆基金和美國大豆進出口協會是3個主要的大豆行業組織。這三個組織為幫助美國大豆出口中國做了大量的工作,以至於前國務院總理朱鎔基曾感嘆“我國的各種協會要能像美國大豆協會那樣就好了。”
美國大豆出口協會在中國舉辦活動
但即使是如此成功的組織,也非常有時刻保持着競爭狀態。美國大豆進出口協會的中國首席代表張曉平稱,他們工作依然很努力,因為如果做得不好就會被別的協會取代。結語國字頭山寨協會大肆斂財,確實需要加強監管,但讓行業協會自由競爭,不再以名字論英雄,才是讓山寨協會消失的治本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