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新夫子本名林雲,是天舜國的新科狀元,也是文相的得意門生。文相是國主年少時的老師,所以文相和陳家,一文一武,是國主的左膀右臂。
這是林雲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儲君——承三殿下,外界傳言這位儲君不僅病懨懨的,而且有些神志不清。但今日得見,承三眉清目秀,眼神清澈,容顏甚至可以稱得上絕色,不過用絕色二字來形容一個男子,着實有些不太妥帖。
四目相對,林雲發現承三的眼神有一些侷促,未來得及好好説話,承三便退回到屏風裏側。
昨日他被國主宣進宮,為的就是給承三授課的事,但是從國主的言談中,林雲發現,授課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看住承三,如有異動,要及時告知國主。
看來國主是對他這個兒子起了防範之心。林雲是個聰明人,不該知的不知,不該問的不問。
為了把這種監視合理化,也為了在佈局初期杜絕承三和誠王之間的接觸,國主以承三即將接手政務為由,除了睡覺時間以外,其它的時間都和林雲待在一起。
承三倒是沒覺察出異常,只知道自己想要給父親分憂,需要學習瞭解的東西太多,父親這般安排也是希望她快點上手吧。
這位新夫子的確才華橫溢,不僅文采飛揚,口才更是了得,分析起朝堂之事更是頭頭是道,令人信服,也難怪文相和國主如此器重他了。
而且自從他來了之後,以前的那種陪伴的感覺完全回來了,承三心裏又踏實了下來。莫非,之前所有的感覺都是因為這位新夫子?或許是孤單了太久,她太需要一個真正的朋友了,需要有一個真實的人來聽她説説心裏話,承三心裏暗暗希望,如果這位新夫子就是那個人就好了。
在一日授課途中,承三難得的問了一個與政務無關的問題,“前些時日聽父王提起過林公子,甚為器重,不知林公子是否常得父王傳召進宮?”承三想要知道,林雲是否常來宮中走動,以前他們或許見過面,只是她沒留意。
但這句話在林雲聽來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他覺得這是承三在打探他與國主之間的關係,這對父子之間果然猜疑深重。他故作輕鬆地回答,“殿下謬讚了,小人不過一介書生,國主日理萬機,怎會常常傳召於我。前幾日得幸見國主一面,也是為了給殿下授課之事。”
林雲的回答很明顯了,他很少來宮中,承三心裏有一絲失望,不過仍不放棄,又接着問了一句,“那你我之前可曾見過面?”
這個問題着實有些突兀,林雲愣了一下,他猜不透承三此言是何意,只能據實以答,“小人此前並未見過殿下。”
“沒事,我就是隨口問問。我們繼續下一個議題。”承三覺察出了對方語氣中的訝異,自己此番的確有些唐突了。
她確定,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那麼這個人並不是林雲,至少之前的不是。
不過作為夫子,林雲的確非常出色,文相掌管的考學制度還是挺完善的,至少這狀元郎的確有天之驕子的資本。
林雲今年也不過十八歲,算是少年天才,只比承三大了兩歲。同齡人之間總是會不自覺的少些拘束。再加上林雲是國主指定之人,承三對他本就是百分百的信任。而林雲那邊,雖然時刻謹記國主的囑咐,但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推翻了自己之前對於承三的猜測,承三並不是一個工於心計之人,他對於國主更是百分百的信任和敬重,並無半點異心。
而且這位少年儲君很有自己的想法。據林雲所知,承三成長至今並未邁出過宮門半步,連所接觸的人都寥寥,能有如此胸懷和見地,實屬難得。
所謂英雄惜英雄,才子惜才子,兩個人的關係倒是日漸親近起來。
這些時日,承三那種心跳的感覺一直都在,她開始慢慢不再糾結於這個人到底是誰,因為如此遍尋不着的身影根本無法給她答案。不如就相信自己看到的,或許這個人就是林雲吧,是真是假好像也不是這麼重要。
她喜歡和林雲聊天,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朝堂政見,不僅僅是因為林雲才華橫溢。以前總是她一個人自言自語,現在多了一個可以對話的人,真的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了。
這份真實的、看得見摸得着的開心真的太難得了。
承三把林雲當作親哥哥一般,會同他講一些自己的心事,比如説對母親的思念,比如説希望得到父親的認可。
雖然承三説得雲淡風輕,好似自己是旁觀者一般,但林雲聽者有心,那些包裹在雲淡風輕中的無奈和感傷,讓林雲生出了憐惜之情。這個從一出生就失了自由,沒了母親,父親又在近百位美人中周旋的少年儲君,他的這十六年來一路走來,該是如何的艱辛。
“承三殿下,過去的終會過去,屬於你的也終會到來,不要太過傷懷,一切以身體為重。”這句話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但是話音剛落,林雲就覺得自己僭越了,有些失了分寸。
作為局外人,尤其等他封了官職後,便是天舜國的臣子,對於國主的家事,他不能妄議。所以他只能安靜地聽着,並不該多説什麼。
不過林雲的這句鼓勵倒是讓承三很受用,她非常真心地感激他,“謝謝你,林雲。”
這也是承三第一次直呼林雲的名字,如同雨後春風般輕輕地撥弄着林雲的心絃。林雲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撫上自己的心口,他不會是喜歡上承三了吧?!怎麼可能,承三是個男子啊,即便他生得好看,自己也絕不可能喜歡上他才對。
屏風的另一邊,承三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有林雲陪着自己,真好。
林雲一時緩不過來,便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離開了。
承三一如往常整理着手頭的卷宗,突然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你要找的人,是我。”